一盞燭火閃動的屋子前,陳仞輕輕推開木門。
羅琳有氣無力的躺在病床上,低聲再和雪岑交代些什麼,那隻手緊緊抓著她,不肯放開。
陳仞沒有凝神去聽具體內容,可還是有零星的詞語鑽進他的耳朵。
“藥救命一瓶活下去不報仇。”
雪岑沒有過多言語,安靜蹲坐在病床前,聽老人最後的遺言。
借著燭光,陳仞看得很清楚,她攥成拳頭的手中已經有鮮紅沁出。
隨後進來的米拉在這一刻,也保持了安靜,沒有打擾做最後道彆的兩人。
聲音突然中斷,沒有任何預兆,隻是那隻手掌,還和雪岑緊緊握在一起,到死都不曾分開。
陳仞的精神可以清晰感知到,羅琳身上已經沒了聲息。
想象中的哭嚎,並沒有隨之而來,可淚水滴落到地上的聲音,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分明。
貝蒂上前,輕輕抱住雪岑的肩頭,將她輕輕擁在懷中,低低嗚咽聲傳出。
悲傷在在房間中蔓延,感染。
這是陳仞第一次見證,老人臨終,隻感覺一塊石頭壓在胸前,讓他喘不過來氣。
師傅死後,師姐也會這樣難過嗎?看著躺在床上,已經失去生命的羅琳,一股悲意在他心中橫衝直撞,打翻的調料瓶,百味雜陳。
伸手拭去眼角還未形成水珠的霧氣。
許是哭累了,雪岑抽泣著脫離貝蒂的懷抱,伸手將羅琳抱起。
按照婆婆的交代,今天就要完成下葬。
一步,一步移動,雪岑的腳步很緩慢,仿佛懷中的羅琳仿佛有千斤般沉重,或者在她心裡千斤亦不止。
淚水浸濕衣衫,陳仞跟著雪岑一起走進樹林深處,船員們跟在身後。
銀月如霜,林中有一片空曠的位置,像是被鋪上一張白色薄紗。
“勞煩”
烏梅悄聲出鞘,熒光自刀尖透出三尺有餘,片刻間一人大小的深坑驟然出現。
陳仞閃身進入樹林,不多時扛著一口原木棺材,出現。
“這是我們家鄉的習俗。”六尺五長,兩尺三高的厚板棺材,落地無聲。
棺蓋開啟,雪岑顫抖著將羅琳的屍身放入其中,淚水滴答,顆顆落下,想看著更長久些。
世間最大悲哀之一,子欲養,而親不待。
她隻是長長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時,親人已經都散了。
棺材緩緩合攏,沉入坑洞深處,泥土回填,天人兩隔。
一聲歎息在他心中響起,回身折了一塊厚重青石。
手腕抖動,石屑紛飛,一塊長三尺三寸,寬一尺八寸寬的青石墓碑雕刻完成。
上書羅琳之墓四個大字,足有半寸深。
厚重石碑落地,算是完成,最後儀式。
臨走時,陳仞扭頭看眼雪岑,皎潔月光灑在身上,精致如瓷娃娃的臉頰上已經滿是淚痕,渾身上下都透出悲傷。
隨即招呼,貝蒂和米拉來開這裡。
“船長,我們就這樣走了,不好吧。”米拉耳朵低垂,不時扭頭朝身後看去,腰間的尾巴也不再搖動,眼神中滿是擔憂。
“還是讓她一個靜靜吧。”陳仞話音落下。
林中傳來哀痛欲絕的哭嚎,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