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天下!
“陛下,誠郡王是鴻臚寺卿,”穿著紫色官袍的老婦與李昱對坐著,將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棋盤上,“上折也是職責所在。”
從官帽下露出來的一截發根已然全白,臉上溝壑縱橫的老婦看著比已經到了耳順之年的皇帝還要年長。雖然她的坐姿還算端正,可說話時卻不免帶出點老年人特有的遲緩來。
這一位正與皇帝對弈的姓單,名平海,表字安國。
單平海於二十年前因文名而被李昱拔擢入仕,曆任門下省起居令、中書省右常侍,還曾於宮中教導諸皇女讀書,十分得李昱青眼。因此她幾次上書致仕都被李昱駁回,隻換了個相對清閒些的國子監祭酒。
李昱卻臉色一冷,“要真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她語氣還算平常,手上卻不輕。白子“啪”一聲重重打在棋盤上,整間屋子的氣氛瞬間僵冷下來,仿佛連呼吸聲也沒了。
“老臣忝為諸皇女之師,與誠郡王也相處過一陣。”單平海卻似乎沒感覺屋內的緊張氣氛似的,依舊以那種波瀾不驚的調子說著,從盒子裡再拿出一枚棋子,“腆顏說一句,這件事上,老臣以為三殿下並沒有私心。”
魏王長女李鳳寧奉旨協理節貢,卻帶著來求嫁的馹落王子出城遊玩,遊玩途中不幸遇上盜匪。回城後,受驚的王子上書指斥安陽治安敗壞,要求李昱下旨徹查。而主理節貢一事的鴻臚寺卿誠郡王李鵠上書附和,不僅稱“應當徹查”,還說應“安撫馹落”與“飭戒李鳳寧”。
李昱沒有說話,隻是又下了一子。
這時,有青衣的宮侍毫無聲息地過來,躬身一禮後低聲道“啟稟陛下,魏王府李鳳寧齋外求見。”
而剛剛表情還算平常的李昱立時皺緊眉。她瞟了一眼姿勢表情更加恭謹的宮侍,好一會才冷聲道“不見。”然後又重重地下一子。
青衣宮侍告退的同時,“啪”的又一聲脆響。
“陛下真是疼愛魏王大小姐。”適才還正正經經的單海寧這回臉上帶了笑意,連語調也比剛才輕鬆了幾分。
“她還逞起能來了!”李昱完全沒有克製脾氣的想法,她臉色一沉,連嗓門也大了不少,“那是個什麼東西,就值得她去拚命?”
“老臣卻是要替大小姐喊冤了。”皇帝生氣,單寧海卻半點不緊張,“她當時隻怕滿心想的都是不能讓陛下失望和煩心,才把自己弄成那副樣子。”
“朕什麼時候說過她是為了彆的?”李昱嗓門低了幾分,“可做事瞻前不顧後,毛毛躁躁的不分輕重,真是枉費太女和殷太傅教她那麼久。”
“陛下這是說氣話了。”單寧海微笑,“大小姐即便年輕些缺了見識,待陛下卻是一片至誠。”
李昱沒說話,隻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淡淡地來了句,“她讓你來給她求情?”
之前還惱著,瞬間就能那麼波瀾不驚地說話,多少有點風雨欲來的兆頭。可單寧海卻表情絲毫不變,甚至還大大方方地來了句,“陛下明鑒。大小姐的確是來過寒舍。”
“她說什麼?”李昱拿起一子,隻看著棋盤。
“她隻是讓老臣代呈一句話,‘鳳兒做事會有始有終’。”
李昱拿著棋子的手一頓,她眉頭微皺抬起頭來看著單寧海,“有始有終?”
“老臣不知道大小姐所指為何。”單寧海答道。
李昱隻眉頭一皺,“去叫她過來。”
旁邊的青衣宮侍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