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天下!
“不知李司庾有何見教?”
蕭令儀看著巷口那個的女人,還有她身邊臉漂亮,身手更漂亮的小廝。
她聲音還算鎮定,心裡卻是一片沉重。
先前在謝宅,蕭令儀便聽謝璩說起過李鳳寧救她的經過。她說話時顧著謝璩的臉麵不曾細說,再加上門口那乾脆利落的一腳,令蕭令儀大生好感。比起寧城那些黏黏糊糊一句話裡糅幾層意思的文官,還是李鳳寧這種爽利乾脆的性子更對她胃口。
隻是企圖結交的心卻在她自曝家門後瞬間熄了個一乾二淨。她雖然還抱著一絲僥幸的希望,但是看現下這個叫李鳳寧的女人能堵在巷口,隻怕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隻一想到她若是向寧城蕭家通風報信,蕭令儀隱忍許久才得到的機會就會功歸一簣,一股濃烈的焦躁就不由迸發出來。
蕭令儀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些。
謝璩本人學識淵博,在整個燕州都頗有文名。蕭刺史有意讓她拜入謝璩門下讀書,卻不想蕭令儀愛武不愛文,整日裡看見書簿紙筆就討厭,反倒與武舉出身的謝雲亭親近起來。而在聽聞謝雲亭誤殺後落草為寇的消息時,蕭令儀直覺不信。可任她無論怎麼解說,整個寧城都像默認了這事一樣。不止她娘不理,就連族親謝太守也聽若未聞。
惱起蕭令儀來,便想自己查明真相。可她才到渭陽,就發現繼任的巡河官很不是東西。原先做主簿的時候就喜歡阿諛奉承,升官之後居然變本加厲。碼頭破爛、船期混亂她甩手不管,欺壓百姓倒是日日不肯放鬆。蕭令儀一怒之下就尋了謝雲亭的舊部裡應外合,想綁了這個狗官教訓一頓再說。
卻沒想到,半當中突然冒出了李鳳寧這麼個人。
“倒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不過就是想摻和一腳而已,不知蕭大小姐意下如何?”李鳳寧一邊說,一邊走近蕭令儀。
那個李鳳寧好整以暇,與謝府一般無二的輕鬆表情,看在蕭令儀眼裡卻是一副頗有倚仗的樣子,令她不由下意識忌憚起來,卻也同時更添一份焦灼。
隻是……摻和一腳?
蕭令儀思緒詭異地空白了一瞬。
她不向朝廷和她母親告發她,還打算幫她?
蕭令儀倒不蠢。可寧城裡卻有兩個人,比她聰敏靈慧,還打小就一直護著她。以至於養成了她遇事不想如何解決,反而先想到他們的習慣。如今一旦自己麵對頓時就有些腦子不夠用起來。
當然想不透歸想不透,她也不至於傻到立時就答應下來,於是隻能拿眼看著她。
“我奉著戶部的命令出來辦事,渭陽也在必看之列。”她略收斂了一點笑意,表情立刻就誠懇起來,“渭陽現在這樣子,我回去如果不說是我瀆職,但如果照實說了,隻怕就要惹來謝太守和蕭刺史的埋怨。”
這哪裡僅僅是“埋怨”?這麼件事捅出去,簡直就是拽著謝太守和她娘左右開弓把臉都扇腫了。就算她娘不會做什麼,謝太守能把李鳳寧給活吃了。
蕭令儀點了點頭。
李鳳寧又道“就算我不怕惹惱兩位大人,之後的事情也不好收場。一是先帝喪期未過,不宜大肆血腥殺戮。之後還有太女登基,祭告太廟,一圈事情做下來,怕不要等到後年朝廷才能挪出空來收拾這裡。這一年兩年的,又有多少百姓會枉死?”
蕭令儀看李鳳寧一臉認真誠懇,不由心中發虛,臉上就漫□□愧色來。
她打小也是有著學好武藝去涼州打退馬奴保衛赤月的夢想。如今自家門口出了賊寇危及百姓,她卻隻想著替自家人查探昭冤,實在是遠遠不及這個李鳳寧。想到這裡,蕭令儀略定了定神,問道“那你想怎麼做?”
“渭陽這裡,捂著總不是個事。如果能夠擼順了,說出去也無妨。”李鳳寧又朝她走進半步,壓低聲音,“何況連我也聽說過謝大人為官清廉,如今這麼不明不白地頂個賊寇眷屬的名聲淒慘度日,任誰都看著也不忍心。謝巡岸落草如果有隱情,自當還她個公道。如果不是……”李鳳寧一頓,眼睛微眯,“也當有個了結。”
蕭令儀雖然有了準備,卻仍然覺得最後一句有點刺耳。隻是她也明白李鳳寧說的是正理,便認真點了點頭道“這是應該的。”
反倒是李鳳寧略微一怔。隻是這表情瞬間即過,快得好像蕭令儀眼花了一樣。緊接著李鳳寧便朝後一指,“她要如何?”
蕭令儀順著她的手指一看,卻見是之前被李鳳寧小廝打暈後又捆綁起來的巡河官。
巡河官再小,那也是一個朝廷官員。蕭令儀身在渭陽的事不能讓她母親蕭刺史知道,一時半會自然也沒法鼓動她罷免了這個小官。她隻想著想蒙起麵來教訓她一頓,好歹收斂一點。如果她今後改好了便罷,繼續再作惡多端的話,她再想其他的法子令母親知道就好。
可李鳳寧這一突然出現,雖然免了這個巡河官中途逃走,卻也被她看清了臉。她要回頭向謝太守哀求,隻怕這個李鳳寧便要不好。所以一時之間,蕭令儀犯起難來。
“大小姐如果一時想不到,”卻見李鳳寧笑眯眯地說,“不如交給我來試試?”
“你想,”蕭令儀皺起眉,“怎麼樣?”
這人再不好,總也罪不至死。讓她知道怕就好,打殺卻是……
“借間屋子,讓我與她說說話即可。”李鳳寧唇角微彎,滿是自信,“大小姐放心,不會見紅的。”
蕭令儀略一猶豫,便點頭答應了。
隨後留下那兩個依舊昏迷不醒的衙役,由做內應的衙役在前領路,蕭令儀與李鳳寧一左一右挾著巡河官去往渭陽巡河署的衙門。
許是這巡河官實在太不得人心,而她手下衙役也積威甚久,一路上竟然沒遇上任何阻礙。臘月街上本就不多的路人在看見領頭的衙役後,就腦袋一低遠遠避走,以至於這略走近幾步就能發現不妥的巡河官,竟然簡簡單單地就被她們拖著進了署衙的大門。
四年前官員衙役們兢兢業業的渭陽巡河署,此時大白天居然也沒幾個人。偷懶耍猾的早早不見蹤影,留下幾個還能儘忠職守的卻又都與蕭令儀是一夥的。她們雖不認識李鳳寧,卻反應極快。居然在短暫的怔愣後就分成幾撥。有人奔去衙門外頭左看右看,有人探詢衙門其他房間,還有人跑去拉開房門,示意她們把人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