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天下!
隨兒再懵懂,也知道男女之間能比親吻更親密,而李鳳寧突然起身下床是為了他好。
但是,這並不代表隨兒在聽到她叫梓言同車的時候能毫無感覺。
雖然那個人才是他心裡一團亂麻的始作俑者,可是打小習慣了她在身邊的隨兒,在羞澀和扭捏把他整顆心弄得像被小貓亂撓過之後,自然就更渴切起她的陪伴來。他想要依偎在她身邊,他想要聽她輕言撫慰,他想要待在他覺得最安全和舒適的地方。
但是,她卻叫了梓言同車。
失落和惱意取代了一切,隨兒心情低落地上了另一輛馬車。而沒有她在曲江池果然不好玩。投壺的看著吵鬨,蹴鞠的看著惹厭;鬥花鬥草的個個傻笑,流觴作詩的更加是附庸風雅麵目可憎。
為什麼那麼慢……
在期待了整個月之後,真正置身曲江池邊的隨兒卻對遊玩失去興趣。以往最愛的東西成了毫無意義的色塊和噪音,他下意識在人群裡搜索起來。
在哪裡?
在哪裡?
隨兒的視野邊滑過一道藍色的身影,於是甚至在他轉頭過去看清楚之前,就已經鬆了口氣。即使那個身影再度被人群吞沒,他卻依舊毫不猶豫地朝那個方向而去。
“公子,公子!等等我們——”
身後仿佛有人在叫他,但是隨兒卻連回頭看一看的想法都沒有。
如果她不在他後麵,那麼他就沒有回頭的必要。而既然她不在他後麵,所以他就沒有停下來等一等的必要。
隨兒靈活地在人群裡穿梭,而當他終於能夠看見站在池邊長廊那個人的時候,不由咧開嘴。
找到了!
曲江池邊的長廊既是看景的,地方當然寬敞。可現下外頭居然被人圍了起來,密實得根本不給人鑽過去的空檔,反倒是長廊中間十分寬敞,隻稀稀拉拉地站著幾個而已。
隨兒朝人牆看過去,一個個的都十分眼熟。所幸貼著水邊的長廊在坡下,他在坡上輕易就能看見長廊裡頭的情形。
那是……
看清楚長廊中間站的誰之後,隨兒驚訝地張大了嘴,連想要朝前擠過去都忘了。
聖,聖人?
李鳳寧大了之後,鳳後不好時時叫她進宮,便經常傳喚隨兒進去探問。十次裡總有個兩三次能見到以前的太女現在的皇帝,所以隨兒是絕不會認錯的。
聖人微服出遊嗎?
隨兒四下裡仔細搜尋,才發現之前眼熟的那些倒像是禦前的侍衛。
隨兒又朝長廊中看去。
站在皇帝身邊,或者說跟在她身後的是兩個頭發全白的老婦。一個滿頭銀絲,舉止之間透出一股龍鐘老態。另一個頭發還剩了幾縷黑色,看著要年輕些。她嘴角雖勾著,目光卻十分冷肅,看著挺不好相處。隨兒見這兩人既然站得離皇帝那麼近,便猜測十有八九是官階挺高的老大人了。
另外兩撥人裡,一撥是李鳳寧和站在她身後的蕭令儀。因蕭令儀來過皇女府,所以隨兒認得。
而最後兩個,則是一女一男。一個是禦前翊衛時顯,隨兒在宮中見過。另一個穿著青色衫裙的少年,因為與時顯看著有七八分相似,就該是他的親弟弟時家小公子了。
李鳳寧告訴隨兒,她要攪黃了李鸞儀的企圖,便與時顯約好乘今天三月初三上巳佳節來“偶遇”一下。而皇帝與另兩位老大人,既然李鳳寧之前沒說,那就顯然是真的偶遇了。
“大姐姐,時顯常在您身邊的,那位是她弟弟。這位是燕州蕭刺史的女兒,被我逼著胡鬨了一通的蕭令儀。”顯然不可能會緊張,實際上也的確輕鬆隨意的李鳳寧朝旁邊側跨了一步,向皇帝介紹起站在她身邊的這人。說完她又轉向身邊的蕭令儀道“令儀,這位咱們家當家的大姐姐。”她一頓之後朝年長的那位一指,“這位是我授業的先生,姓單。”她又指向年輕那位,“這位是宋平江大人。”
國子監祭酒單平海,以及門下省侍中宋沃?
隨兒到底跟著李鳳寧日久,一下子便全猜了出來。
據說這位單祭酒已經上折祈退,不過聖人還沒有恩準。她與宋侍中兩位是真真正正的位高權重,怪不得能陪在皇帝身邊呢。
隨兒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因知道長廊裡不是皇帝就是大臣,隨兒也不想隨便朝前湊,便絕了立時撲到李鳳寧身邊的心思,打算等到她們散了再去。
“見,見,見過——”
那邊長廊裡,蕭令儀像是要跪拜下去,被眼明手快的李鳳寧一把勾住肩膀,“現在是外頭,不興那麼大禮的。”她語調輕鬆地調侃了一句,“平時可沒見你這麼毛躁的,今兒是怎麼了?有個小美人在旁邊看著,作揖都不會了?”
蕭令儀整個人一歪,險險被李鳳寧拉住了。她朝李鳳寧呆呆地看了好一會,才最終猛地拱手朝皇帝深揖到底,那姿勢用力得都讓隨兒怕她就這麼撲到皇帝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