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雖然努力壓低音量,卻將他心中的憤怒和怨氣表達得淋漓儘致,“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李鳳寧看著蕭端宜好一會,而蕭端宜也不甘示弱地看著她。
“小時候我住在東宮,這你想必知道?”李鳳寧也不用蕭端宜回答,徑自說了下去,“有一回大姐姐不知道為什麼生氣,發作了好幾個人之後,連我都不敢說話。但是姐夫一來,甚至一句話都沒說,大姐姐整個人就放鬆下來了。”李鳳寧微頓,看著愕然的蕭端宜說“我從那時候就想,我也要娶這樣的夫君。我要疼他,寵他,我覺得隻要我像大姐姐那樣把夫君捧在手心裡,那麼我的夫君一定像姐夫對姐姐那樣對我好。”
蕭端宜顯然是沒想到李鳳寧會如此剖白心跡,麵上已是呆滯一片。等李鳳寧停下來的時候,他像是要辯解什麼似的,“我和孟溪沒有……”
“我知道。”李鳳寧輕易截斷了他的話,“她都不知道你是男人,怎麼可能和你之間有過什麼。”
“那麼——”蕭端宜急切起來。
李鳳寧微一抿唇,但是最終她還是說了,“你心裡有人。”
李鳳寧這話一說,不止蕭端宜身體一晃,李鳳寧身後的小徑那頭也傳來一陣草木碰擦的聲音,仿佛有誰站不穩撞上小徑兩旁的樹一樣。
“不是……我沒有……”蕭端宜這回的聲音輕多了。因為心虛,他甚至沒能說完。
李鳳寧眉頭一皺。
其實說起來,李鳳寧與蕭端宜的婚事,隻是先帝李昱曾經對蕭家透過這個意思而已。又沒下定又沒怎麼的,放到民間根本就不作數,不過是因為皇帝金口玉言才顯得正式一點。李鳳寧雖不喜蕭端宜,可也沒想過要把事情鬨大。
現下來看,她姐夫都把蕭父拎進宮去訓了幾句,她又透過孟溪跟蕭明堂說了他與女人同宿,蕭家無論如何都該明白過來了。就算是現在,李鳳寧也不想把話說難聽了。可這個蕭端宜還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算什麼呢?
“你在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就在奇怪,為什麼一個陌生人會用一種嫌棄和看不上的眼神來看我。”李鳳寧說,“起初我以為是因為那些謠言,後來我在寧城太守府裡才醒悟過來,你是在心裡拿我跟謝雲流比了,才會用那種眼神看我。”
寧城太守府和謝雲流兩個詞一說出口,蕭端宜臉色頓時刷白。他微張了嘴,好一會才吐出幾個字,“但是她已經……”
李鳳寧眼睛一眯。
“但是她已經成親了,”她壓低聲音,卻無法壓低其中的薄怒,“所以你迫於無奈才想起我這個備選來了?”
蕭端宜嘴唇一顫,卻沒有說出話來。倒是李鳳寧身後一陣枝葉搖動的聲音,然後響起一道急切的聲音,“哥!”
李鳳寧回頭一看,卻是按捺不住終於衝了過來的蕭令儀。她看著李鳳寧時眼中愧疚之色裡還帶著幾分哀求,然後跑去蕭端宜身邊了。
李鳳寧微驚。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於外露後,她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去。
未來夫君喜歡過彆人這一點,李鳳寧雖然有點介意,但還不至於為了這個退婚。最關鍵的問題是,他有沒有接受自己的打算。
可蕭端宜從安陽第一次與李鳳寧見麵,一直到燕州渭南再見,都用一種表麵禮貌內心不屑,以至於整個人都有點陰陽怪氣的態度來對待她。而在她說了一句“蕭家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得罪我”之後,從寧城回來的蕭端宜態度陡然大變。他不止主動接手巡河署衙的內務,甚至每次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都精心打扮過。
這能說明什麼?
在渭南之前,他一直看不上她,也就從沒想過要去了解她。寧城一行後,他幡然醒悟她的姓氏代表著潑天的富貴權勢,企圖用他的才藝和美色來博取她的好感。
就算李鳳寧會色迷心竅,蕭端宜的臉比起梓言都不如,更不要說當時還有個十四在同一間屋裡。何況她能從宗室女搖身一變做皇女,也不僅是因為她姓李。
所以說,蕭端宜蠢雖然不蠢,隻是自視過高又目光短淺罷了。
李鳳寧緩緩吐了口氣。
誰會娶個本身很不怎麼樣,又沒打算好好跟她過日子的人?
她又不是吃飽了撐得慌。
“朝中上下誰都知道,謝家有不臣之心。”李鳳寧突然說道,“李端封魏王,蕭明樓刺燕州都是為了挾製謝家。”
蕭端宜似乎打擊過大,到現在還是一臉蒼白,而蕭令儀卻像是不怎麼明白似的看著李鳳寧。
“一旦蕭明樓被謝家徹底拉攏過去,那就是謝家再度反叛的明證,朝廷必然會開始清繳謝家。但是不拉攏蕭明樓,謝家在燕州就寸步難行。所以,你們覺得謝家該怎麼做才好?”
她這麼一說,連蕭令儀臉色也發白了。蕭端宜抬起頭,雖然蒼白的臉色令他看上去有點嚇人,“不!不會的,雲流她是……”
蕭令儀連忙一捏蕭端宜的胳膊,“哥!彆說了。”
“謝雲流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比我清楚。”李鳳寧看著蕭端宜,“你跟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麼多年,她可有跟你說過一句她要娶你,又或者她不能娶你?”
說罷,李鳳寧也不去看蕭端宜什麼臉色。身後傳來“哥,哥你怎麼了彆嚇我”的聲音時,她一路朝小徑外走去。到了小徑路口,還極好心地跟兩個守路小廝說“你們公子叫你們”。
兩個小廝匆匆而去之後,李鳳寧深深呼吸了一口陽春三月明媚陽光下的溫暖空氣。
勾起一邊唇角。
上巳節,果然是個好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