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天她確實睡得特彆沉。換了梓言在她身邊,她夜裡總要醒個一兩次的,但是十四先從床外越過她,再掀起她的被子鑽進她的被窩,她不僅沒有醒過來,居然還一覺睡到天明。
這根本就不正常。
所以……
李鳳寧俯身下去,將落在少年臉頰上的手下移,輕輕覆在他的後腰上。
少年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而李鳳寧尋遍所有的感覺,也找不到一絲厭惡的感覺。
不,她沒有任何□□的想法。
即使這個少年毫不設防地躺在她的身下,即使她清清楚楚地記得他的嘴唇貼著她的是怎麼一種感覺,她也沒想親吻他,沒想脫掉他的衣服,更沒想過要抱他。
她隻是覺得很……
平靜。
李鳳寧複又倚到軟枕上,以手覆眼,長長歎了口氣。
看來,落海後背著他遊回岸上的經曆,以及在渭陽巡河署衙度過的那段日子,受影響的並不僅僅是他。
李鳳寧拚死也要把十四帶回岸上顯然帶給他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他下意識覺得在她身邊不需要擔心任何事,不會死也不會遭到侵犯,所以十四會鑽進她的被窩隻是“想在安全的地方睡覺”,完全不是什麼自薦枕席。
而十四的呼吸聲,對她則意味著“懸崖勒馬的安心感”。十四活著,就證明她沒有害死無關的人,她企圖剿匪是正確的。她起出五百萬石糧食,她帶走無數財寶隻是過程驚險,而結果隻有陽光毫無陰霾。
十四在一個扭曲的環境裡長大,他不愛自己,也根本不覺得“活下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當他想要對一個人好,他不會顧惜自己的安全、健康,他會像一根蠟燭那樣燒儘自己,卻不求對方回眸一顧。
李鳳寧不想去負擔這種與人命等重的愛,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但是,就像十四曾經在渭陽說的,她已經……
“不討厭”他了。
“他是誰?”胳膊上被重物壓到,然後耳邊傳來脆嫩的聲音。
李鳳寧睜開眼睛,然後對上一張幾乎貼到她臉上的臉,然後眉頭一皺,“規矩呢?”
隨兒後退了一點,也跟著眉頭一壓,“你說要娶我的。”他倒是儘量挺直了背,可整個人是坐在李鳳寧腿上的。
“你不是還沒答應麼?”李鳳寧一抿唇。
隨兒瞪圓了眼睛好一會,張了張嘴,卻仿佛有點不好意思似的眼神開始閃避,再抬眼時對著她咧開嘴企圖以憨笑蒙混過關。
李鳳寧也沒想逼他,隻用下巴朝旁邊一點,“十四。”
說話時她看過去,十四果然睜開了眼睛。他慢吞吞地坐起身來,飛快地朝隨兒看了眼。相比起隨兒一臉的好奇與驚豔,十四卻低垂著眼仿佛十分謹守禮儀似的,隻抬眸看隨兒的瞬間閃過一絲冷芒。
李鳳寧下意識就把手搭到隨兒的腰上,分隔開兩個人。隨兒依舊懵懂,隻是看了李鳳寧一眼。十四眉頭微蹙了下,最終歸於一片平靜。
安靜了一會之後,十四輕輕開口,“誠郡王府將一具男屍藏在夜香桶裡想要送出城。”
李鳳寧眉頭一皺。隨兒的表情也很不好看。
十四又道“死了才兩三日,有五六個月的身孕,死因該是絞殺,指甲被全部拔掉。”
十四說一句,隨兒臉色難看一點,李鳳寧反倒鬆開眉頭,雖然臉色越來越冷。
李鳳寧深深吸了口氣,“我這三姐真是好狠的心,親生骨肉都下得去手。”
在場另外兩個顯然也都認同她的說法。
誠郡王如今與李鳳寧一樣,還在孝期之內。如果男屍這胎與誠郡王無關,了不起收拾東西趕出府而已,也沒有主人家在孝還不許仆人生養的道理。連指甲都拔了,顯然是不想讓人發現身份,那這胎十有八九就是誠郡王的。
“我……”隨兒雖臉色不好看,卻依舊輕輕開口,“知道誠郡王府買哪家的衣料,或許能問出是誰來。”
李鳳寧朝隨兒一看,伸手貼上他的臉,“彆勉強。”
隨兒用臉蹭了蹭她的手,回給她一個笑容。
“十四……”李鳳寧轉頭去看,卻發現他看著隨兒的目光帶著幾分明顯的訝然,聽到李鳳寧叫他才轉回視線,“屍體呢?”
“我弄了些粗鹽和石灰,但是也存不了多久。”
“十日?”李鳳寧看著十四,見他雖遲疑著還是點了點頭,才道,“過了十日再找不到他的家人,就好好葬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