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他幼時也曾不服氣,苦讀過好些年醫書。如今雖自醫不了,也不敢稱什麼國手,到底尋常小症候卻難不倒他。因為所有東西都被那船婦帶走,所以他投了天璣藥鋪當個坐堂大夫,起碼得把自己的吃住給掙出來。
“請進。”鳳未竟應了聲。
然後,藥鋪的迎客替後頭的病家打起簾子,走進來兩個人。
鳳未竟足足一愣,上下瞧了好一會,“謹安?怎麼是你?”他又看了眼被她半扶半抱著的美貌少年,“十四病了?”
踏進屋子來的人顯然也沒想到屋裡竟然是鳳未竟。這位與他同樣姓鳳行七的年輕女子一直愁眉深鎖,見到他也是一怔,隨後展顏,“怪不得清容你推拒我的盤纏,原來竟是有岐黃之術傍身。”她目光在屋子裡一轉,徑直就把十四扶到軟榻上,“十四就麻煩你了。”
鳳未竟一抿唇,好險沒把心裡那一絲雀躍欣喜給漏出去。
何況多少人踏進這屋子,一見他是男人掉頭就走?即便肯留下來的,也是滿眼的將信將疑。隻有她竟半點也不疑人似的。鳳未竟雖然明知道這位鳳七小姐該是相信天璣藥鋪不肯自砸招牌,卻仍然忍不住覺得一陣熨帖。
隻是再看滿麵蒼白的十四,卻不由得心下一沉。船上那十日功夫,這孩子雖不苟言笑卻照顧得他甚是妥帖。鳳未竟不理那是出自誰的命令,總歸要記他一份人情。當下也不多言,他先探看十四的麵色,再拿了脈枕墊在他手腕下一切脈,然後眉頭一皺。
這脈象……
看著倒像是鬱結過重的樣子?
鳳未竟踟躕了一會,抬頭對著鳳七輕道“看著像是勞累過甚,我先紮兩針,讓他睡一會?”
那頭鳳七點了頭,可躺在榻上的少年卻似乎並不願意。他也不說話,隻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卻盛滿不舍得,直勾勾地看著鳳七,倒好像她要拋下他不理一樣。
看著竟連鳳未竟都覺得心裡一酸,連忙挪開眼去取了金針來。
待要下針時,十四依舊直勾勾地看著鳳七。還是鳳七輕歎一聲,說了句,“我說話算話,帶你出來,就一定帶你回去。”
十四神色又不由一黯,但這回終於乖乖平躺著,肯讓鳳未竟施針了。
鳳未竟金針刺穴,不一時名叫十四的少年就鼻息綿長起來。然後他看著眉頭輕蹙的鳳七,想來想去還是說了,“十四是有什麼事想不通嗎?”
鳳七使了個眼色,朝十四那裡一看。鳳未竟明白她是問十四是不是睡著了,便點了點頭。
而後鳳七才刻意壓低聲音輕歎了一句,“我真是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鳳未竟不解,卻也不好多問。
“我叫他好好想想,他卻一副天都塌下來的樣子。”鳳七語聲中帶了點抱怨,“先前也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就把自己弄到傷痕累累的。”
“你既這麼擔心他,與他明說不就好了?”
“還要我怎麼說?”鳳七看了眼躺在榻上的十四,“都已經明明白白地跟他說過,他太不愛惜自己了。”
這話,聽起來就有點意氣了。
不過……
鳳未竟看了眼榻上的少年,又看看鳳七。
對個貼身小廝也能如此用心,也怪不得人家滿心滿眼都是她了。
鳳未竟一時竟有點羨慕起來。
“謹安你是要去互市,還是要出關?”鳳未竟問,“十四現在這樣,最好是休息個幾日,很不宜再奔波勞累的。”
“江夏那裡耽擱太久,本來這會我應該已經出關了。我本來都不想進敦葉,直接去錦葉北出關。”鳳七眉頭皺緊,看了眼十四又遲疑起來,“罷了,還是先留個一兩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