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西琿?”李鳳寧見那小二還候著等回話,她又不想越俎代庖就出聲問了下。
多西琿這才帶著點不甘願似的點了點頭。
李鳳寧跟小二說“請她進來”之後,便有一人進了雅間。
是昨天在多西琿帳篷裡見過的人。
李鳳寧見她穿著一身輕甲長靴,便知不是錦葉大營的將官,多半是都護府裡的職官一類。再看她輕甲下緋紅色的官袍,腰上還有一隻銀紋紅底的銀魚袋,可見官職也不低。馬民說過多西琿來錦葉是為了收鹽,所以這個十有八九該是都護府下的鎮將了。
好像是姓……申屠?
李鳳寧記得此時自己扮的是個商人,便當先起身道“申屠將軍。”
申屠先朝多西琿拱手見禮,然後才轉向李鳳寧,“末將正是。請問這位……”
“在下姓鳳,一介遊商而已。沒想居然能在錦葉遇見王子,所以小坐敘舊。”李鳳寧看了眼多西琿,見他似乎不想與這個申屠多說話的樣子,“申屠將軍特意過來,是有事要與王子商談?”
申屠瞧了眼這雅間,滿眼俱是不信。
來茶樓都不是填肚子的,因此桌子就不大,也因此即便對桌而坐依舊離得很近。桌底下是腿碰腿,桌麵上不要說是摸個小手了,就連對麵那人的臉也是觸手可及。
這種地方“敘舊”?
隻是申屠雖然滿麵誰都能看出來的不信,卻也顯然沒打算多管閒事,她隻是朝多西琿道“王子殿下想得如何了?您若答應了,我也好跟上頭回話去。”
“拖到明年太遲了。”多西琿滿麵毫不掩飾的不虞,他皺著眉,“或者今年的可以暫緩,但是去年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拖了。”
去年,今年,明年?
李鳳寧看了看多西琿,再看了看申屠。
她們在說……
鹽?
李鳳寧隻略一想就明白過來。
顯然是多西琿想要兌現去年先帝下的那道聖旨,但是敦葉這邊一直在拖延。
說起來,這裡頭的事情要說明白,誰也比不過李鳳寧明白。
赤月並非全民都以種田為生,但是馹落卻隻靠著牧馬放羊過活。也所以幾百年來,兩國紛爭不斷的根本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馹落秋冬難熬,不得不南下劫掠。而即使六十年前赤月大勝,也無法解決馹落秋冬物資不足這個根本原因。為防日久積怨,於是便用了開互市這個法子,許她們用牛羊來換來買。
但是這其中,有兩樣東西特彆與眾不同。其一是鐵,理由不言而喻。
其二便是鹽。
一來是因為缺鹽會讓人虛乏無力,變相減弱戰鬥力;二來也是因為鹽是分化的利器。統共那麼點的鹽,自然要賣給一心向著赤月的好人不是嗎?難道賣給整天想著搶劫的,好讓她們吃了有力氣來搶赤月?
就是基於這一點,李鳳寧去年才想出送鹽礦給多西琿的招數。而現在也是因為這點,直麵馹落的錦葉都護府才更不想把鹽直接交給多西琿。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李鳳寧目光微變。
雖然從昨日見麵到今日邀約,李鳳寧一句都沒提過她想去馹落王帳,而多西琿也閉口不談他來赤月是想乾什麼,但是這個機會放在她麵前,顯然不能錯過。
“申屠將軍說的是先帝許下的鹽礦三成產出嗎?”李鳳寧淺淺彎起唇角。
她這一開口,屋子裡另外兩人都是一愕。
申屠顯然沒想到她居然敢開口摻和這件事,而多西琿的目光卻像是複雜起來。
“鳳小姐有何高見?”申屠用詞還算客氣,可按她陡然變冷的語氣和冷笑的表情,其實她想說的該是就憑你一介商賈也敢對朝政大事發表意見?
“據我所知,敦葉城裡冬季向來是用鹽化冰。”李鳳寧道,“庫房裡必然有多餘的存鹽。”
“這又如何?”申屠眉頭一皺,臉色一沉,“那也是都護府的庫存,誰敢輕易挪借?”
“這怎好說是挪借。”李鳳寧哂笑,“先帝有旨,將鹽礦三成交於馹落王子,已經是去年夏天的事了。便說路上需時日,無論如何到去年冬天也該辦完了。申屠將軍卻說要拖到明年,便是再明顯不過的抗旨不遵。”李鳳寧一頓,“這是申屠將軍的意思,還是出自於馬都護的命令?”
李鳳寧也不用疾言厲色,隻輕飄飄的一句“抗旨不遵”,就噎得這個申屠麵上青一陣紅一陣,好半晌隻憋出一句“末將打擾二位,正事容後再細談”後急匆匆地走了。
李鳳寧隻輕笑一聲,隻轉頭卻見多西琿看著她的目光又複雜起來。剛剛申屠進來之前還十分輕鬆的神色,此時又凝重起來。
“怎麼了?”
“我有點累了,鳳寧你送我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