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有外人在麵前,她連歎氣都不能歎,隻是到底心裡還是有點發澀。
那個,長著一雙鴉青色眼睛的人啊……
申屠良卻仿佛完全沒發現李鳳寧表情有異,又徑自往下說“與您同來的馹落汗傷了肩膀,並無大礙。這兩日都是馬都護和蕭大人在陪著。”她略一頓,抬起眼看向李鳳寧,“馬都護叫末將來請問您的意思,第一件,這位既然是新繼的位,是不是循例叫她上一道稱臣的折子?第二件,是不是要照著外姓王的例子,叫她把長女送進京為質?”
李鳳寧看著這個申屠良,愈發覺得自己剛才想的不錯。
“這些政務上頭馬都護比我熟悉,一概的事情叫她做主就行了。”李鳳寧想了想,又補了句,“如果能叫葛魯米把女兒送去安陽,叫宗室子下嫁也是可以的。這個我去跟大姐姐說。”
說到這裡,申屠良終於露出一絲詫異。她忍不住抬頭看了李鳳寧一眼,直到李鳳寧也朝她看過去,她才終於反應過來,“是,殿下。”
“橫豎馹落大汗都叫我擄了過來,囚我一個月這口惡氣也算是出了。”李鳳寧眼眸一冷,嘴角拉出抹冷笑來,“其他的,你們看著辦。”她一頓,又想起來另一件事,“對了,令儀帶兵出關這個,如果有什麼為難的,儘管朝我頭上推就是。”
申屠良一愕,這回終於是忍不住笑道“多謝殿下。隻是這回的事,怕是那幾位將軍人人都要搶著認呢。”
李鳳寧一挑眉,瞬間明白過來。
也對。
就算蕭令儀想帶人出關的時候再怎麼艱難,回來之後確實徹底不同。
抓到馹落大汗這種功勞,誰會想要朝外推?
李鳳寧唇角才一翹,突然外頭就有人敲門進來,“稟報殿下,馹落王子多西琿帶人到了北關外,說是要迎大汗回去。”
笑意在唇邊一凝。
“多西琿”。
這一回,她終於還是沒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
“……殿下?”
很多事情,其實不能怪他。
譬如她被囚禁的那一個月裡,自始至終沒從他那裡得到過一星半點的消息;譬如是他沒有告訴她,卻拿著伊拉色布弑母的證據與葛魯米聯手也一樣;甚至是……
在葛魯米被擄的第六天,他就出現在錦葉草原也一樣。
現在的李鳳寧比任何時候都明白,為什麼當初在王帳提起多西琿時孛臘是那樣的表情了。任誰養出了這麼一個比所有女兒都要優秀,偏偏還不是自己血脈的兒子都會有相同的感覺,在自豪的同時又特彆想殺了他。
她愛上的,就是這麼一個男人。
他出色到足以令她擊節讚賞,同時卻也把那種被他放棄的滋味鏤刻到她的骨頭裡,令她有生之年都無法忘記。
“殿下,末將去請那位進來?”申屠良又回到之前那種看著親切實則公務專用的表情裡。
李鳳寧眨了下眼,看向她。
是了。
她那個時候太忘形,根本從來不掩飾與多西琿的親密,申屠良要是看不出來才是奇怪。
“不,不用了。”李鳳寧緩緩地吸進一口氣,將胸腔裡的所有情緒呼出去,“他不是來見我的。”
“但是……”申屠良顯然是以為她在逞強。
“他是馹落王子,我是赤月郡王,我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隻是這樣而已。更何況……”
李鳳寧抬眼看向申屠良,聲音雖輕但是卻異常認真。
“我已經沒有話可以跟他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