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錦葉還叫十四,現在改名枕月的少年抬起那雙漂亮到勾魂攝魄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叫鳳未竟臉上一陣發燒。
人家明明說的是“□□”,他卻想也不想就忽略了那個“府”字。
“鳳寧曾經定過一門親事,是工部尚書之子蕭端宜。”枕月說,“他自小在燕州寧城的蕭刺史府中長大,喜歡上了燕州太守之女謝雲流。後來因不滿與鳳寧的婚事,獨自返京卻沒有回蕭家,而是假扮成女人與城門口偶遇的陌生人孟溪賃屋同居。”
前頭聽著還不覺什麼,畢竟先帝指了蕭家子給李鳳寧,在安陽也不是什麼秘密。隻是鳳未竟越聽到後頭越是瞠目。
這位……
還真是獨立特行。
鳳未竟雖也是孤身上路,可不敢與陌生人隨便搭話,雖然船行裡雇的那個船婦到最後用事實證明她品行不端,但他當時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鳳寧不喜歡他。”枕月說,“所以她先尋了借口把孟溪送到蕭府,讓蕭家發現蕭端宜做過的事。然後她進宮與鳳後訴苦,鳳後傳蕭端宜之父進宮訓斥。最後,她先是給蕭令儀授官,又替她說了時家的親事。”枕月一頓,“去年她去馹落之前,蕭端宜已經被嫁到他表姐那裡去了。”
鳳未竟呆了好一會。
既然打聽過李鳳寧,自然也把那些謠傳聽了滿耳朵。關於蕭家子有人說病弱沒福氣的,也有人猜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李鳳寧的事。而李鳳寧卻隻有說她仁至義儘,沒有說她不好的。
沒想到,這背後居然是她的手筆。
鳳未竟一時之間隻覺思緒紛亂,雖然理智上明白,能攪亂馹落的秦王定然不會隻是個磊落單純的人,但是聽枕月這麼把事情按著先後說出來,還是覺得有點反應不過來。
“第二件事,”枕月眉頭微乎其微地蹙了下,“馹落王子多西琿與她生了個女兒。他本來不肯跟鳳寧回赤月,但是因為那孩子生了病,所以他偷偷潛入安陽,希望鳳寧能救那孩子。隻是那孩子沒能堅持到最後,在廣寧碼頭下船的時候死了。”
咯噔一下。
一陣胸口發悶的感覺過去之後,久無複發的心疾似乎又有席卷而來的征兆。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鳳寧她很傷心。之前她都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個孩子,但是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枕月說,“我到你這裡來之前,她抱著孩子的屍體在屋裡站了有大半個時辰。”
第一次看見的,是孩子的屍體。
幾乎能夠想見的悲傷,似乎能減輕一點在心口彌漫開來的酸澀。
“她不……娶他麼?”鳳未竟發現自己問得十分艱澀。
“多西琿拒絕了。”
拒絕了。
所以……
“馹落王子拒絕了她,所以她……”鳳未竟停了好一會,“才想到我?”
雖然並不意外,但是聲音卻無法克製地低落下去。
“她沒有告訴過你這兩個人,因為她認為這兩個人都已經變成‘過去’,而與她的將來毫無關係。”枕月的聲音,從始至終都十分平靜,“我今天對你說起這兩個人,隻是想告訴你鳳寧不會娶她不想娶的人,她也不會放走她想娶的人,讓你嫁給彆人。”
……誒?
鳳未竟一呆。
話題轉得有點快,他愣了會才從那股酸澀的情緒裡掙脫出來。而在他剛剛掙脫的瞬間,麵上就有點微微發熱。
枕月的話,直白到讓人無法誤解。
枕月說李鳳寧她……
“鳳寧她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出多西琿的陰影,現在多西琿又把女兒的屍體送到她麵前。”枕月說,“或許她又會消沉一段時間,但是這不代表她會看著你嫁給彆人。”枕月十分認真地看著他“她如果不能說服鳳家把你嫁給她,我覺得她會搶親。”
搶,搶親?
又不是戲文話本。
但是,看著枕月的眼神,鳳未竟完全不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在他出嫁的時候,她騎在馬上帶著一群士卒突然出現……
這樣的畫麵,似乎並沒有多少違和的地方。他甚至能想象她會說些什麼。
“七公子,好好想一想。”枕月說,“不論你想不想嫁,都跟她說清楚。”
說完,也不待鳳未竟反應,枕月就像來時一樣,翻窗跳了出去,不一時就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一個呆立的鳳未竟,好半晌才想起來應該就寢。隻是吹熄了燈之後,他雖然躺到床上,卻到底是輾轉反側,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