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靠在她的書案上,她就捏著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裡刮來刮去,“為什麼叫她留下來?”
掌心癢得難受,他手指一合,抓住她的手指,然後他對著她說“不好?”
梓言是覺得,無論李鳳寧打算怎麼安置這個申屠良。既然都打算用“生病”的名義來求病退了,那留在王府裡總比她成天在外頭閒晃被人看見來得好些。何況還能借機宣揚一下李鳳寧的“寬仁仗義”,有什麼不好?
“留就留了。”李鳳寧看著他,突然笑了一笑,隨後她麵色一凝,“當初在錦葉的時候,是覺得她做事利落也挺會說話。但是……”
但是多西琿帶的那個孩子是李鳳寧的女兒。
所以這個申屠良,到底是善於抓住機會,還是善於抓住把柄?她到底是一片忠心,隻不想把事情鬨大,還是滿心私欲,想憑著這個機會平步青雲?
梓言能明白李鳳寧在擔心什麼,但是在他看來,這些根本不需要擔心。
在李鳳寧還是魏王府嫡長女的時候,忠誠是一個不會與她產生任何聯係的詞。而當她超過魏王和楚王,隱隱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秦王時,梓言覺得她沒必要再去擔心忠誠的問題。
李鳳寧從來沒有仰望過任何人,所以她大概也永遠不能體會飛翔在天空中的禽鳥是用什麼心情來選擇棲息的樹木。
“蕭令儀有點太老實了,你需要一個更加……”梓言挑揀著能用的詞,“靈活的人去做事。”
“你是說,她可以幫我去乾壞事?”李鳳寧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非得她去做?”
梓言微張嘴,突然心跳加快,居然一時沒說出話來。隨後她在李鳳寧開始詫異的目光裡一舔嘴唇,輕輕說“比如,叫她去‘勸勸’想要娶鳳七公子的女人?”
李鳳寧的表情淡了下來,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梓言一陣心慌,“鳳,鳳寧你覺得不好嗎?”
“你怎麼知道的?”李鳳寧的聲音有點發冷。
“鬆煙那天跟毫素說話,我聽見的。”梓言一時忐忑起來,“鳳寧?”
李鳳寧沒說話,卻隻是把他拉過來,然後抱著他的腰。
梓言鬆了口氣。
看樣子是沒有生氣了。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然後撫著她的後背,“鳳寧?”
李鳳寧卻突然手上發力,一下子把他拉下來。梓言本是前傾著身子半靠在她身上,一下子猝不及防,低呼了一聲。他險險才在李鳳寧腿上找回平衡的時候,臉卻被一雙手捧起來。
梓言愕然間抬眼,然後對上一雙……
怎麼看怎麼有點猶疑和心虛的眼睛。
所以……
梓言眨了眨眼。
她不是在生氣他多管閒事,而是在擔心他的心情?
“你總會娶正君的,而正君肯定不會是我。”梓言不由自主地彎起唇,“這個從我想跟著你的時候就明白了。”
李鳳寧眉頭微蹙了下。
“而且……”梓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鳳七公子比馹落王子好。”
淺淺地呼出一口濁氣。
他終於說出來了。
多西琿寄居在□□的這一段時日,他偷偷去看過他。
梓言見過很多男人,無論□□裡的,還是青樓伎子,但是沒有一個人像多西琿一樣。他一場大火一樣,隻要有點風吹過一條火舌就會撲卷過來,燒毀所有能夠觸及的東西。
那是一個天生就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男人,而且甚至強到令女人都自慚形穢的男人。
“鳳公子成了你的正君,他應該能容忍我繼續在你身邊待下去。”梓言完全沒打算掩飾他的本意,“但你的正君要是王子,我怕……不用多久你連我叫什麼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梓言是在玩笑,但李鳳寧卻皺起了眉。
“六小姐昨天來轉述了些你說過的話。”梓言立時便招供了。
“對不起,”李鳳寧歎了口,把額頭抵在他肩窩上,“對不起,梓言。”
“你回來了不是嗎。”梓言把手放到她的後頸,指尖在她的皮膚點來劃去。
“嗯。”她收緊手臂。
“所以,就讓申屠拿著高官厚祿去引誘那個敢跟你搶夫君的女人好不好?”
“我哪有什麼高官厚祿可以給……”
“有啊有啊,我想過了,可以叫她去國子監嘛。她不是死皮賴臉地要留在鳳氏?”
“單祭酒是我授業恩師,她雖然致仕了,人還住在安陽呢。要知道我為了這個塞人進國子監,她能過來砸我門。”
“這個我也想到了,可以買個宅子捐給國子監,就跟外城那個什麼崇文館一樣,然後叫她去做個舍監就行了。好不好?”
“這……”
“好不好,鳳寧?”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