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沃不由自主地朝李鳳寧看去。
隻見整屋子裡最年輕的那個,卻是一副舉重若輕的模樣。她眼眸一轉,仿佛極輕巧地朝安郡王看去,“我前幾年去過燕州寧城,太守之女謝雲流在燕州推行官塾頗有成效,連著個青樓鴇父也對她推崇備至,想來在教化上頭頗有獨到之處。”她淺淺勾起一抹笑來,仿佛十分高興似的,“既然四姐姐與那位謝大小姐有私交,不如就請四姐姐出馬如何?”
宋沃下意識便覺得其中另有故事,隻是她隻看見安郡王眼裡閃過一絲冷芒,再開口時居然十分平和地點了點頭,“我試試。”
“試試”?
此等朝廷大事,安郡王如此高的身份,居然用了個“試”字,更加叫宋沃確定其中必然是有些什麼貓膩的。
隻是,既然是李鳳寧說的,想來這其中的隱秘也不至影響大局。
下意識就放下心來的宋沃正想丟開手不再去想,無意間瞧見對麵吏部尚書時蘊也是若有所覺地在李鳳寧和李鯤之間來回各一眼之後,表情再無任何異樣。
宋沃一怔。
她下意識又去看屋內其他幾個人,居然沒有人露出十分擔憂的表情。
從什麼時候開始……
李鳳寧居然這麼得人心了?
宋沃像是第一天知道李鳳寧似的,不住上下看她。
“其他人就請時尚書斟酌,國書就麻煩盧尚書了。”李鳳寧環視一周,“各相關衙門我這裡會出文知會,若有事無法決議再請各位過來一道商議。”
宋沃見所有人紛紛點頭。
一樁大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宋沃突然覺得有點沒真實感。
想李賢登基那陣,想要做點事有多難?先各個試探,然後雪片似的奏折壓在案頭,一群人胡攪蠻纏、蠻不講理,要鬨上好一陣才能在各退幾步的方向上決定下來。等事情做完的時候,跟初衷已經成了完全不同的東西。
但是看李鳳寧,送探子入馹落的事居然三言兩語就定了下來。
無論有什麼理由,至少在“沒有在無謂的事上浪費時間”,李鳳寧已經勝過李賢很多了。
宋沃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特意去了她家的韓謙說的話。
“秦王殿下。”宋沃不由自主地開口。
李鳳寧居然像是沒聽到似的,頭抬也不抬。
“……謹安。”宋沃有些無奈,隻得換了個稱呼。
卻見剛才仿佛沒聽見的李鳳寧立時就朝她看來。
居然把個親王爵位嫌棄成這樣……
宋沃嘴角一抽。
若她是宋家的外孫女,宋沃挺想請出家法捶她一頓。
顯然不知道宋沃在想些什麼的李鳳寧正笑眯眯地看著宋沃,“宋侍中?”
宋沃木著一張臉,不知怎的,突然提起了三個月之前的一件事,“現下正是農閒,和州那裡朱河決堤的事,要不要查?”
九月的時候,和州那裡因下了幾場大雨,有一處才修過的河堤裂了。泛濫的河水衝毀了一個貼著河邊的小村莊和田地。這事其實查不查的都是那麼回事,無非便是修堤時貪墨了銀錢以此充好,結果運氣不好,一場大雨就原形畢露而已。
宋沃看見了對麵廉定不讚同的眼神,也看見了安郡王臉上的茫然,但是她卻有些期待。
期待,李鳳寧不會叫她失望。
“秋天的事嗎?”而李鳳寧隻想了會,便想了起來,“現在河裡水少,岸邊也不種田,正好可以查一查。”
所以,宋沃雖然控製著讓自己看起來一臉平常,卻到底沒能阻止那股子喜悅在心底泛濫。
蕭明堂能叫睿成皇帝留在工部尚書的位置上,至少認可了她的能力。既然她特意寫了折子遞上來,宋沃也便認為李鳳寧該知道,所以循例知會了□□。
現下,至少證明她不僅是看過折子的,並且也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她沒有因為“監國”而得意忘形,忽視這種看上去“瑣碎”的小事。至少她也重視了宋沃和蕭明堂兩個人,把她們認為重要的事記在心裡。
所以說睿成皇帝的幾個女兒,老大駕崩,老二無意帝位,老三蠢到把自己禁足,老四實在缺點為帝的胸襟氣度。
這麼一邊算下來,可不是隻剩下老五了嗎?
宋沃也不是個扭捏的人,隻一瞬間便定了念頭。
隻是……
宋沃不由看向李鳳寧。
現下最大的問題,隻怕是這位自己不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