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天下!
原來……
袞冕也不是很重嘛。
“……帝登朝——”儀官大聲傳令,“百——官——跪——迎——”
打從能走路起,新年大朝賀與太廟祭祖就有她的一席之地。那時候瞧著姨母腦袋上頂那麼大個東西,就替她覺得累。
不過,冕旒的確十分惹厭。
前後一共二十四條彩線,每根彩線上串著五塊象征五行四方的寶石,此物稱為“冕旒”。就跟門簾似的東西自然隻要稍有動靜就會開始晃蕩,互相撞擊之後發出一片“不莊重”的脆響。前些日子禮部儀官耐著十分性子再再同她解釋半天,接下來還是練習了幾天才終於瞧見儀官點頭。
李鳳寧隔著冕旒朝前看去,隻看見兩個同她一樣一步一挪的背影,而眼角餘光掃向兩邊時,又隻見一片跪伏在地上的身影。
就算隻見過幾麵的人,李鳳寧都能從背影裡裡認出好些來,何況是立於大朝之上的臣子?隻是當這些人跪伏在地上,看起來就隻剩下一個個圓滾滾的背脊時,李鳳寧就算有再好的眼神也認不出誰是誰來。
這種難言的陌生頓時帶來一種異樣的感覺劃過心底,雖然瞬間消失不見,快得她都來不及分辨。
再怎麼一步一挪地,含元殿也有走完的時候。而當前頭引路的太傅單平海,還有楚王李麟在儀官的指揮下止步、轉身再低下頭去的時候,李鳳寧的麵前就隻剩下禦座。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脖子去仰視那個離她三層九階遠的座位。
從她記事開始,坐在那上麵的人就一直得到她全心全意的敬慕。所以那個時候她所希冀的,無非就是“好好讀書,乖乖的不惹事,讓陛下更喜歡我”而已。及至禦座上換成那人的長女之後,雖然崇敬淡了許多,喜愛和親近卻大有過之。隻要是為了那個人的話,李鳳寧心甘情願地“不惜一切”。
但是轉眼間,她們都不在了。
這世上與她最親的兩個人,教養她長大的兩個人,都不在了。
“陛下!”有人小聲喚她,顯然是站得太久了。
有那麼一小會的功夫,李鳳寧沒反應過來那聲“陛下”是在稱呼她。她轉了眸子,在侍臣滿麵的焦急下才反應過來,然後輕輕一笑。
她舉步,然後跨上台階。
大姐姐臨終時或許想到過今天,但對於母皇來說,她肯定是不願意的。而在李鳳寧百年歸老時,或許她在陰間必須首先麵對她的怒火。
那個時候,大姐姐是不是還會護著她呢?
李鳳寧彎起唇角。
但是,她是不會悔的。
第一步之後,第二步就輕鬆了起來。
一級一級拾階而上,走得輕鬆,也平穩。
不僅僅是為了能在父後膝下承歡,與殷家不遠離,更重要的是,她有想做到的事。
如果她是帝王,她就不需要再容忍燕州的海匪,她就可以毫無顧慮地拔除涼州官場的蠹蟲,她還可以儘情地謀劃馹落防策。
李鳳寧踏上最後一級,轉身。
原本對著中間步道跪伏著的滿殿臣子都已經起身,所有人麵向禦座垂首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