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程小浩坐在石墩上,靠著身後的木柵欄,揉了揉被填飽的肚子,百無聊賴地用一根小木簽剔著牙縫。
身後也就是隔壁牢房的趙二虎忽然歎息道“這就是我吃的最後一頓午飯了。”
程小浩回頭,驚訝道“什麼,你明天就要被問斬了嗎?你怎麼一直都沒說。”
這個角落的對麵沒有牢房,左側又是牆牆壁,所以這幾日,程小浩能說話的也隻有隔著木柵欄的趙二虎了,甚至於他還特地讓寧府的人送兩份吃食過來,和隔壁這趙二虎算是打好了關係。
程小浩向這個閱曆豐富的趙二虎請教了許多常識性知識,學到了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所以,趙二虎也算得上他的半個老師。
突然聽到他明天就要被處斬,程小浩的心中一時不知作何感想。
這個時代的人命就是如此的輕賤,像趙二虎這種被逼得落草為寇的賊匪,一旦被抓住,根本沒有辯解的餘地,最好的下場是刺配,可大多數還是免不了身首分離。
趙二虎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早在程兄弟進來之前,我已經知道自己的時日所剩不多。不和兄弟你說,隻是不想徒添傷悲。活一天算一天,而且這幾日托兄弟的福,二虎我吃到了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美食,也算是死的不錯,哈哈哈。”
說著說著,他豪放地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他眼中滿是希望道“反正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程小浩心道哪有什麼十八年後,他是堅定的科學主義者,不相信神學的那一套。
可是看著他充滿希望的眼神,程小浩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經犯下的傻事。
那時他才十六歲,剛進入高中不久,突聞噩耗,遠在偏僻小山村的一位祖奶奶已經病入膏肓,將不久於人世。
程小浩跟隨者家人來到祖奶奶的家中。
那是一間破舊的瓦房,即使經過多番休憩,依舊是搖搖欲墜,仿佛強風一吹暴雨一下就得倒塌。程小浩每次過年來這邊,都不想在屋裡待太久,因為他總害怕樓頂會塌下來。
不過,被他擔心了多年的房子,至今仍然沒出過任何問題。
看到祖奶奶的時候,她已經形銷骨立,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老舊的木板床中。
一瞬間,程小浩的鼻子就酸了。
可沒等他落淚,坐在床邊握著祖奶奶手的老姑媽說了句“浩仔來了。”
然後祖奶奶就緩緩睜開了眼睛,在老姑媽的幫助下,她扭過頭看向程小浩,扯起乾枯的麵皮,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是浩仔啊,快過來。”
在重男輕女頗為嚴重的偏僻鄉村,作為家裡的獨孫,程小浩從小到大都是大人們老人們的心頭肉。
一旁的老姑媽站起身,將位置讓給程小浩。
程小浩握住祖奶奶那已經沒了多少溫度、枯瘦如柴的手,鼻子又是一酸。
小時候爸媽忙,連爺爺奶奶都忙,他被放在這個偏僻而遙遠的鄉村生活了很久。
祖奶奶獨自一人照料著頑皮搗蛋的他,不知道容忍了多少他闖下的過錯,雖然有打有罵,可那力度,根本就是撓癢癢。
後來爸媽不忙了,他被接到城裡,至那以後,就很少去祖奶奶那裡,城裡新鮮的東西太多了,他眼花繚亂,忙不過來,完全把祖奶奶拋之腦後,連過年也百般耍賴不肯去那偏僻的村疙瘩裡。
就連祖奶奶的生日也是繃著個臉,擺著個臉不開心的模樣,吃完飯就嚷嚷著要回去,完全不顧祖奶奶那受傷的模樣。
之前的自己,原來竟是這麼的無理取鬨,沒心沒肺令人生厭!
後來雖然懂事了一點,也多次想讓爸媽把祖奶奶接到城裡安享晚年,可是祖奶奶卻堅持不肯遠離她的老房子,雖然每年也會過來幾趟,但在外地上學的程小浩卻難得和祖奶奶碰上幾次麵,基本上隻能在每年生日和過年的時候去見祖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