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的軀體又開始顫抖。
不過這一次,有一隻溫暖的手扶住了他,蒼老的聲音從蘇言身後傳來“孩子,不要悲傷,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們的路已然走到了儘頭,但你的路或許才剛剛開始。”
“去吧,堅定地走下去吧。去讓荊玉市回到從前的模樣。”
讓荊玉市回到從前的模樣。
相似的話語,同等蒼老的聲音。
“可以告訴我嗎?我想知道真相。”蘇言垂著頭,淚在燭火中盛放。他的低語聲縹緲,悠悠地不知道在說與誰聽。
但福淩知道,蘇言在說與誰。
他拾起一旁的手杖,緩緩從蒲團上站起,握著手杖的柄,走到了眾人麵前,而後站定,繼而開口“本不該是對您說的,但現在,無妨了。”
“在下要阻止陸明玉,或者說您與在下,我們要阻止陸明玉。”
福淩說了兩句有些莫名的話,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等人接著話茬,他好繼續說下去,但現場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所以本不該對你說啊,福淩似是深感無語地掃了眼蘇言,然後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漆黑的惡獸從理想的深淵中蘇醒,再度踏足人的國度。這句預言您應當還未曾忘記吧?”
蘇言微微點了下頭。
福淩深感鼓舞,語氣激昂了起來“這句預言的隱喻意義暫且不得而知,但現實意義在下已猜到八九。荊玉市與風車市之間是隔斷的,這一點想必您也知曉,而隔斷兩座城市的是一片海域,一片名為理想海的海域。”
“那裡沉睡著被封印的惡獸,而陸明玉要喚醒它。”
“為什麼?”
“為什麼?”福淩重複了一遍蘇言的疑問,然後給出了答案,“為什麼隻有陸明玉自己知曉,在下怎能知道。”
“這是全部了嗎?”
“……全部。”
“好,我該怎麼做?”
福淩提著手杖向後退了兩步,好讓自己能夠清楚地看得蘇言的全貌。
年輕,乾淨,甚至可以說是漂亮。一個年輕乾淨的,能夠輕易讓普通人心生好感的清澈男孩,一個乾淨漂亮的怎麼看都不像是具有大智慧的普通男孩。
最關鍵的是,福淩篤定蘇言不是荊玉人。
並非荊玉人的蘇言怎會就這般輕信了他,正常來說,他不該先懷疑自己為什麼會知道,然後再懷疑他訴說的一切是否真實嗎?
哪有這樣直接跳到“我能做什麼”的?
這不是很蠢?
屋外的風卷著暴雨,劈裡啪啦地墜。
屋內的燭火輕輕搖曳,彌漫出微薄的溫暖。福淩收斂了笑意,蹙著眉緊緊地盯著蘇言。
蘇言再一次讓他吃驚。
上一次是不久前他偽裝身份救下這些實驗體時的那份果敢,這一次則是看似愚蠢卻極富智慧的相信。
兩次出乎意料,使得福淩心底的一個猜想產生了動搖。
不過,在那之前,亦無關緊要。
定下心神,福淩重展眉宇,在一道驚雷聲中,微笑著說道“在下並非智者,但深曉一個道理。”
“這個道理便是——您的敵人愈想得到什麼,您就愈發得不讓其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