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胥對孟晚的評論不置可否,隻是說道“我明白了。”
他們走近小院兒門口的那一群人,便聽見賀小小清脆的聲音。
“隻見那惡鬼長得如花似玉,卻雙目漆黑,手裡抱著個大罐子,罐子上還直往下淌血。她突然之間長出獠牙和尖利指甲,張開血盆大口……”
賀思慕舉起纖細的雙手,目露凶光佯裝要撲過去,那一圈孩子嚇得嗷嗷直叫。她頓時麵色和緩,大笑起來,於是那跑出去的孩子們又跑回來。
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戰戰兢兢地說“姐姐,真的有鬼啊,鬼這麼可怕嗎?”
“當然有,我和沉英差點被吃了!以後要是遇見奇怪的人,尤其是雙眼漆黑沒有眼白的人,一定要趕緊跑。”賀思慕撫摸著自己的心口,看起來心有餘悸“我最怕鬼了,好幾宿睡不好覺,整夜做噩夢!聽說被鬼吃了的人,以後幾世運氣都會很差,可能一輩子都吃不上糖!”
那群孩子立刻露出由衷的畏懼眼神。
“惡鬼就沒有怕的東西嗎?”一個胖胖的小男孩或許是怕自己跑不動,擔憂地發問。
“有罷,我聽我爹說,他們怕法器符咒還有……”賀思慕想了想,說道“他們的頭頭,鬼王。”
她身邊的藍衣小男孩驚道“鬼王?鬼也有王?就像皇上那樣嗎?”
“差不多罷。我也是聽我爹說的,唯有鬼王可以和人類繁衍血脈,血脈生來便是惡鬼,比尋常惡鬼強悍得多,通常也會承襲鬼王之位……”
賀思慕正在和那群孩子們宣揚鬼界知識——實際上是她自己的故事,一抬眼卻看見了段胥站在孩子堆之外,笑著看著她。
他仍然穿著便裝,方勝紋的圓領袍,束著發冠,垂下灰色的發帶。今日陽光好極了,他便站在燦爛光明中,有著一眼望到底的乾淨眼神,映著她的樣子。
賀思慕想起來,風夷告訴她段胥今年剛剛十九歲,可真是最明媚的少年時。
賀思慕露出個開心的笑容,她站起來向段胥行禮道“將軍大人。”
段胥同樣行禮道“賀姑娘見多識廣,在下佩服。”
賀思慕十分謙虛,低頭說“都是道聽途說罷了。”
她將沉英和那些孩子都驅散了,轉身走向段胥,在他麵前站定,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將軍大人,可是有什麼事?”
“我聽說賀姑娘身懷絕技,可以預見天氣。”段胥開門見山。
“隻是小女子生來眼力較好,能辨風識雲,雕蟲小技而已。”
“不知姑娘可願意,做我踏白軍的風角占候?”
戰事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風角占侯便是軍中推演天時的角色。
賀思慕有些意外,心說有孟晚在中間懷疑,這小將軍不是應該防備著她的麼?怎麼突然如此信任,將大事相托。
她暫且作出受寵若驚的神情,說道“要是能在將軍身邊,為大梁儘一份力,我自然是在所不辭的。將軍需要我做什麼呢?”
段胥不顧旁邊孟晚焦急的眼色,說道“姑娘可知,這幾日哪天夜裡會刮東風?越強勁越好,最好兼有飄雪。”
夜晚,東風,飄雪。
賀思慕微微一愣,刹那間露出一絲悲憫的神情,仿佛猜到段胥將要做何事,不過那悲憫隻一瞬便消失不見,賀思慕換上原本的喜悅表情。
“此處地勢低又屋舍林立,對風多有遮擋。將軍大人若不介意,可否帶我上城牆觀風?”
孟晚終於沉不住氣,她原本就不解段胥為何向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尋求幫助,此刻更是怒火中燒。
“城牆涉及布防,是軍機重地,你是什麼人,豈能想去就去?”
“我是什麼人,我不是踏白軍的風角占侯嗎,孟校尉?”賀思慕露出天真的笑容。
“你!”
段胥製止了欲上前去的孟晚,他看了賀思慕一會兒,便笑起來點頭道“好,我帶你上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