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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過久,蕭十一有了知覺,隱約間嗅到了一絲淡淡的清香,像是融化的奶糖。
“真香甜,怎麼還有血腥味?”
他猛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憔悴的小臉,睫毛彎彎很是可愛,不過白淨的腮上劃著兩道血痕,令清秀的五官多了幾分慘烈。
不如真人好看,蕭十一當然知道自己看到了誰,下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枕在戰珞的大腿上。
蕭十一輕輕起身,脫離戰珞的懷抱,這才看清她此時的狀態。
血漬已將戰珞染成了小紅人,嬌弱的身子背靠著大大的機匣,看起來孤楚可憐。
蕭十一不禁吸了一口冷氣,想到她的倔強,同時心生怒意,卻又被感動壓了下來,隻能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傻!”
戰珞並沒有穿著擁有恢複效果的道袍,反而將它蓋在了自己身上。看著那道柔弱的身影,蕭十一蹲下身子將道袍輕輕地給她披上。
“有機會不知道下線,還護著我,你是多傻才會這樣,在這裡我又會死。”
說完這話,他就沉默了,因為那一刻他以為對方必死無疑,就算探險世界也無法保住她的精神。
也許在看到金蟾靠近黃耀那一刻,戰珞和蕭十一的感受一樣,覺得對方必死無疑,沒有複活的可能,才會那樣又驚又怒,殺意濃鬱如刀。
這種感受來自於兩人經曆過的場景,那是畫道人被滅的場景,那種連時空都能腐蝕的氣息讓兩人難忘,於是在黑影出現後才警醒。
戰珞十分疲憊,並沒有被蕭十一披蓋道袍的舉止驚醒。
蕭十一立身盆地中,掃視四周,天色漸暗,已看不清林地和遠山,不過不遠處的一座暗金色小山逃不過他的眼睛。
那正是千瘡百孔的金蟾,它渾身遍布裂痕,皮開肉綻,仿佛被生生砸爛的西瓜。
盆地裡最多的除了裂縫,就是一塊又一塊的血漬,四周還有破碎的大眼球,那一截截的金色軟肉如螢火蟲一般明滅不定,應該是金蟾的舌頭,斷口粗糙,一看就是鈍器所傷。
合金棍呢?
蕭十一下意識裡找了找,望著立著的機匣,他走了過去,果然見到了後方默默支撐的合金棍。
不過他的眼神變得很複雜,合金棍已經不能稱之為棍了,它如今是不規則的麻花,隻有經曆了非常激烈的戰鬥才會扭成這樣。
蕭十一心情微微激蕩,他坐到戰珞身旁,靜靜地盯著那個閉目休憩的小蘿莉,長長的睫毛很好看,側顏能看出她的底子非常不錯。
他想起了那段偷看戰珞主頁寫真的日子,良久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縱使是見過戰珞的真麵目,可對方並沒有見過真正的自己,兩人隻是在探險世界裡結伴同行,如今她為自己做到這個可謂仁至義儘的程度,讓他心裡誕生了些難以言表的情緒,可這種情愫……
如果在現實裡有人為自己做到這樣,那肯定是感動至極,甚至心生愛慕,日久生情……
可此刻,蕭十一的心裡有愧疚,有歡喜,甚至還有一絲迷茫和透不過的氣惶恐和沉重,因為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是黃耀的體驗者,未來終究會與這世界的人和事天各一方,出生便注定了他與這世界的任何人沒有結果,這是他的秘密,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他終究會殺回屬於自己的世界。
天色逐漸昏暗,望著那座變得陰沉的“小金山”,蕭十一的思緒已經不知飛到了哪裡。
他靜靜地守在戰珞身旁,盤膝而坐,呼吸平靜,就像一座石人一動不動,等待著戰珞清醒。
當金蟾的屍體徹底成為一座黑山影時,整個盆地裡充斥著一股刺鼻的氣味。
噗噗噗噗……
一道道幽藍的火焰在黑暗中騰升起,像是一朵妖冶的花鑽出大地,又像是泛著冰冷幽光的顆顆眼睛。
蕭十一望了過去,金瞳裡流轉著光芒,彼此就這樣靜靜地望著,看破虛妄當然能看出那些鬼火的真麵目,也能滅殺它們。
不知過了多久,戰珞發出了一聲夢囈,帶著吃痛的語氣:“唔!”
她撫了撫手,就像摸著懷裡的孩子,下一刻她身子一顫,因為懷裡空蕩蕩的。
身處黑暗中的小蘿莉驚叫道:“黃耀?!”
聽著驚恐而孤獨的聲音,蕭十一安慰道:“我在呢我在呢。”
無儘的黑暗中,戰珞心中一暖,一下撲到了蕭十一的身邊,緊緊地抱著他的胳膊,這一刻,戰珞仿佛一個孤兒依著最信賴的親人。
……
另一條路的儘頭,同樣是一處盆地,不過這裡有著黑色的泥地。
杜元山驅趕著李季潤一行探路石,讓他們踏進那片稀泥中,冰涼刺骨的感受從腳底蔓延上來,仿佛又冰層跟著凝結,很快覆蓋過膝蓋。
“救我!”突然白衣青年大叫,他的臉色比衣服還要白,很不健康,他伸手向著岸邊抓去。
然而,淹沒腳脖子的黑色稀泥仿佛一張圓嘴,突然生出鋸齒一般的牙齒,將他的腳緊緊咬住。
冰冷刺骨的尖牙刺進了他的血肉,緊接著熱血凝固,兩條腿成了冰雕。
杜元山望著蕩漾的黑泥,身子一顫,紅彤彤的雙眼裡映出了一道畸形的黑影!
李季潤癱在泥水中,驚恐道:“那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