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山河!
公子旦看他父女辭彆,情真意切,心中亦有所觸動,道“不必太過傷感,荊山中景色優美,可堪再流連幾日,你們父女還有相處之時,慢慢惜彆便是。”
熊爺一怔,原來這位貴人並沒有準備立刻就走啊,連忙一抹臉,甩去心中那些婆婆媽媽的情緒,尷尬道“讓公子見笑。”說著,又瞪了狼玄機一眼,若不是她突然說什麼來生相報的話,他也不至於如此傷感。
狼玄機心虛地撇過頭,她當然看得出公子旦沒有立刻就走的打算,誤導熊爺並非有意,隻是替虎荊兒解圍而已。
公子旦看她這般模樣,不由微笑起來。此時方才瞧得出,這女子心中到底還是有幾分小兒女情懷,並非隻有掄虎時那一味的豪勇,倒顯得可愛了些。
說什麼荊山景色優美,要再流連幾日,自然是假的,其實公子旦隻是還有些不死心,想訪一訪那神龍見首難尾的高人,於是帶著狼玄機鑽洞淌水地在山中跑了四、五日,隻是跑出一腳的水泡,連高人的影子都沒有沾上半點,讓他實是無可奈何。狼玄機這口風,比虎荊兒可要緊得多了,任憑他智計過人,也想不出能撬開她的嘴的法子,也隻得作罷,隨口打探了一句虎荊兒的誌向,不想狼玄機這回倒是不閉嘴了。
“虎荊兒早有打算,要去尋茶女子。”
一言道破天機,公子旦不由失笑,道“竟未瞧出,虎荊兒不僅有伏虎之誌,也有惜香之心啊。”
小小少年,恁地多情,也不知毛長齊了沒有。隻可惜了虎荊兒一手箭術,著實不弱,卻要歸附安國君,公子旦不由得暗暗搖頭,再看看狼玄機,那可惜之情便淡了七八分,虎荊兒箭術雖不弱,但他這裡,卻有一位潛力無限的“無敵神射”,狼玄機,極有可能會成為像帝俊一樣的可開四石之弓的神箭手,縱有十個虎荊兒,也難抵她分毫。
鄭國使團空入荊山,卻隻帶走一個茶女子,實是有眼無珠,棄珍寶而取沙礫,不智也。
“公子回來了……”
離木屋還有一段距離,花女子就歡快地一溜小跑著迎上來,梳女子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不像妹妹那麼活潑,竭力想要保持一點矜持。
自那日過後,公子旦到底還是把這兩個少女留下了,狼玄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伺候枕席,但公子旦的飲食、洗梳,現在都是這姐妹倆在打理,看這樣子,公子旦離開時,是會把她們帶上的。
兩姐妹很高興,甚至覺得驕傲,然而她們的歡喜,看在狼玄機的眼中,卻隻覺悲哀。有時她也會想知道,這姐妹倆在知道她成為公子旦的家臣以後,心裡是不是曾經也有過一點向往或者是羨慕的想法。
不過狼玄機注定是要失望的,因為她在花女子和梳女子的眼中,隻看到了異樣的目光,就好像她是頭上長了角的老虎,是那麼的怪異。
夏蟲不可語冰,生於深山長於深山的女子,沒有她的奇遇,就不可能有那麼寬闊的眼界,在她們的世界裡,成為貴人身邊的侍婢,大抵便是一生中最大的成就,足以使一同長大的姐妹們羨慕嫉妒。
咆哮山林的猛虎,不可能體會到於萬丈高空中俯視蒼生是何等地睥睨,因為它沒有雄鷹的雙翅,注定達不到那個高度。何況鹿家兩個女子並不是虎,她們隻是兔子,一生最大的願望,恐怕就是有吃不儘的野草,然後能得到一隻老虎的庇護,使她們不會成為彆的猛獸的獵物。
“燒些熱水來。”
公子旦吩咐了一聲,察覺到狼女子的走神,不由微笑。
“在想什麼?如果累了,讓她們也給你準備一盆熱水,泡泡腳會舒服很多。”
“玄機這雙腳,走慣山路,拔山涉水,從不覺累。”狼玄機謝絕公子旦的好意,“不知公子準備何時啟程?”陪公子旦鑽了幾日山洞,她有些厭煩了。仙人隻在夢中,凡世之中哪裡尋得到,不過白白浪費時日而已。
“哈……彆逞強,你畢竟還小……”
公子旦伸手想揉揉她的頭,被狼玄機一矮身閃過,不滿地瞪他一眼,她可不是他身邊的小婢,她是士。公子旦尷尬地收回手,她雖然是猛士,但是從外表來看,她依舊隻是個未成年的少女而已,處熟了以後,他偶爾不自禁地會忘記,這具青澀的身體裡蘊藏的巨力。
“也罷,逗留得夠久了,明日休息一日,後日啟程。狼君,此去前程莫測,你可準備好了?”
他的聲音微微低沉下去,求士以禮,待士以誠,他不會妄言她跟著他,能成就何等功業。數日前,公子信與他辭彆,他曾可憐公子信此去凶吉難卜,其實於他自己而言,與公子信又有何分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危機,並不迫在眉睫,尚有時日讓他籌謀。
狼玄機沒有回答,轉身快步離開。
公子旦自嘲地笑了笑,沒有怪她失禮,因為是他先問錯了。即已為士,便是生死與共,福禍相依,終歸是他還信不過她,同樣的問題,他不會問徐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