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複燃!
“有沒有人啊!我們需要醫生!”管飯把住牢門,聲嘶力竭地尖叫著,處於變聲期的公鴨嗓因為大喊大叫已經徹底嘶啞,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很可惜,嚷嚷了足有五分鐘,走廊裡除了樓上觀眾的叫好喝罵聲之外,再沒有其它動靜,就連旁邊牢房裡的角鬥奴隸也沒有任何回應,換做以往,管飯這麼嚷嚷,早就招來幾方的臭罵了。看來除了打完第一場角鬥的三人之外,其餘角鬥奴隸要麼被抓去備戰接下來的角鬥,要麼乾脆充耳不聞,儘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誰也不知道老疤頭會不會臨時加場,要是那幫負責提人的角鬥士來到地牢,正好看見自己在牢門邊中氣十足的讓彆人閉嘴,順手選去做角鬥對手,那豈不是死的太過冤枉?
看著歪倒在牆角時不時抽搐幾下的白天養以及癱軟在地隻不過蓋了件衣裳半昏迷狀態呼吸卻愈加急促的白漂亮,無能為力的管飯隻好轉過身抓緊已經被他捂熱的牢房鐵門,打算繼續嚷嚷到有人回應為止。
“來人呐!!!!”又喊了幾聲,正當管飯嚷嚷道腦袋缺氧陣陣眩暈的時候,走廊儘頭傳來個頗有些不耐煩的聲音,“行了,嚎喪也不用這麼拚命吧?”
“老叔?老叔?!是你麼老叔?!”管飯如同將死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將臉貼在鐵欄杆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除了我還有誰?幫人幫到底唄。”老叔還是那副胖乎乎慢悠悠地樣子,幾步來到牢門邊,慢聲道“怎麼了?”
“她倆都受傷了,需要醫生!”
悠悠歎了口氣,老叔搖頭道“搞清楚,你們現在是角鬥奴隸,沒資格沒子彈什麼都沒有,不會有醫生的,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在乎的,醫生要能來,早就來了。”
其實管飯心底隱約也知道這個結果,隻是不願意承認,被老叔一語道破,他隻感覺渾身最後一點力氣也被抽光了,晃悠著癱軟在地,啞著嗓子道“那怎麼辦,看著她倆去死?”
“小子,我聽葉巧說,你是從荒野中掙命回來的,後來才搭上白天商會這根線,一步登天,對吧?”
管飯不知道老叔提起這事兒到底什麼意思,默默點頭。
“你真的見識過村民流寇得病是怎麼治療的麼?鎮民和小市民是怎麼治的?”
管飯連村子都沒進過,哪裡知道村民是怎麼治病的?至於鎮民他也沒見過,市民更是不清楚。
老叔滿臉不屑,歪嘴道“其實你肯定見過的,隻不過你命太好,光看不觀察沒往腦子裡去,告訴你吧,就倆字,硬抗!生死有命,抗不過自認倒黴!就是鐵渣城裡的小市民,小病也是自己找點草葉胡亂治治,大病能治才掏子彈,治不起乾脆等死,聽清楚,是治不起,不是治不了,明白麼?你還指望有醫生來給那倆小丫頭看病?真要看不下去,彆心軟,給她們個痛快比什麼都好。”
管飯沉默。
“行了,我就是來看看你死了沒有,回去給葉巧個交代,至於你後麵那倆,自求多福吧。”
老叔看來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閃身離開也不慢,留下管飯一個人滿麵愁容眉頭緊鎖,本來還算英俊的麵容看起來未老先衰跟個小老頭差不多。
“管……”
聽到白漂亮的聲音,管飯趕緊抹了把臉,強迫自己表情放鬆,轉身跪坐在白漂亮身旁,低聲道“我在,我在,有什麼事情,你說。”
“我的後背……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實話。”
白漂亮的話斷斷續續,眼神卻很明亮,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還是傷口處的疼痛讓她想昏迷都做不到。
“你的脊椎,受傷了,應該是錯位,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白漂亮的眼底閃過幾絲慌亂,隨後便是濃重的不甘,這不奇怪,換誰處在白漂亮這個情況,恐怕都會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為什麼會受傷這麼重,不甘心從此可能癱瘓下去。
“我感覺……不到下……半身了,為什麼……吸……口氣還……會疼?”
管飯咬咬牙,決定實話實說,“殺瘋子那一腳不光踢歪了你的脊椎,也可能踢傷了你的內裡,肺什麼的,我不懂醫,不知道該形容。”
“你……很……厲害了。”白漂亮忽然用力喘息了幾次,生生壓住如同風箱般粗重的呼吸,正常說道“我的雙手還能用力,你把我扶到牢門邊,如果我能抓著牢門吊住自己,你再看看能不能將歪掉的脊椎幫我正回來。”
啊?這也行?!
管飯當然不知道,白漂亮心知這樣做自己治愈的幾率近乎為零,能活下來的幾率可能不到一成,甚至可以說,她明知道這麼做是在找死卻仍然想讓管飯幫自己將脊椎正過來。有彆的路選,白漂亮肯定不會如此莽撞,她聽不到老叔說的話,卻作出了跟老叔幾乎一樣的判斷,缺醫少藥的事情她從小到大見多了,可不就是土法治療,有效有命,無效認命麼,怎麼說自己現在還有口氣,萬一正了骨頭可以恢複下半身的知覺呢?退一步講,不能恢複知覺,可以減輕呼吸帶來的痛苦也好,再退一步講,即便正骨之後自己隨著哢吧聲直接死了,也好過這樣半死不活地躺在牢房裡。
誠然,姐姐總說活下去就有希望,自己一手修理動力裝甲的技術,隻要能離開競技場,天地廣闊何處去不得?可是再好的修理技術落在一個癱子身上,還是癱在競技場牢房裡的角鬥奴隸身上,能管什麼用?即便姐姐乃至管飯都能儘力照顧自己,可是白漂亮卻不想讓自己成為他們的包袱,甚至變成通往自由之路的最大累贅。
如果白漂亮年長十歲或者二十歲,心性再成熟一些,感情再豐富一些,或許她不會如此淡漠地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好死不如賴活著對於年歲越大的人來講,越不是一句空話,但是白漂亮現在還不到二十歲,正是容易偏激走極端的年紀,再加上她那個容易狂躁的精神疾病,最終促使她作出了這樣的抉擇。
還有個不知道深淺以為這麼做多半有效的傻瓜幫忙。
時靈時不靈的腦內消息提醒並沒有對白漂亮的病情有任何反應,所以管飯並沒有考慮太長時間便同意了白漂亮的要求,他覺得能做點什麼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殊不知有時候事情真的是不做不錯。
一個性格偏激一個膽大妄為,白漂亮在管飯的幫助下挪到牢門邊,抓著鐵欄杆奮力上爬,幾經嘗試終於用雙手抓住了牢門中段的橫撐,她儘力讓自己不去在意,扭頭對管飯道“我準備好了,來吧。”
管飯端詳著白漂亮後背上那個已經開始青紫的古怪凸起,探手摸了兩次,大概找準斷裂處的角度與走向,確然道“真的要弄?”
“彆婆婆媽媽的,你是不是想讓老娘一直這樣?”
“好的,我數到三,你咬住這個。”管飯隨手遞給白漂亮一把茅草咬著,手放到脊椎凸起所在的位置,心裡拚命默念就當這是在調整動力裝甲的內脊椎,調整內脊椎,內脊椎!
沉聲道“一!”
白漂亮還在等管飯念二,結果後心處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甚至來不及開口慘叫,便在古怪的嘎巴聲響中兩眼發黑渾身癱軟徑直向後倒去!
要說管飯的手法其實相當粗糙,好在出手夠狠夠穩愣是一步到位,起碼表麵上摸起來白漂亮的脊椎算是歸位了,他甚至還來得及將白漂亮軟倒的身體扶住,免得跌倒後產生二次傷害,然後奮力用自己才不過十二歲的小身板將白漂亮放平,再拖到已經鋪好的茅草堆裡連衣服加茅草都給她蓋上,檢查白漂亮的呼吸還算平穩,心跳也沒有異常,終於鬆了口氣。
至於癱坐在旁邊的白天養,仍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抽搐的幅度與頻率倒是逐漸降低,說明毒蘑菇粉的效果應該在慢慢散去,管飯記得白天養說過,牢房裡長出的這些蘑菇毒性應該不算強,致幻效果更大一些,所以不能指望它們可以毒死殺瘋子,至多能起到乾擾作用,所以白天養吃的固然多,吐出來也不少,又有木炭灰做吸附物降低毒性,應該不用太過擔心。
該做的都做了,管飯終於可以鬆口氣癱坐在地上,開始檢查自身的傷口,視線能看到的部位青紫是免不了的,但是沒什麼大到需要再縫合一下的傷口,還算管飯運氣不錯,假如排除虛無縹緲的運氣因素,管飯這具身體在神經反射方麵應該經過基因改造,比一般人要快一些,彆管快多少,哪怕僅僅快上一線,起碼可以讓他能夠在遇襲時閃避或作出最佳應對,降低自身受到的傷害。
缺醫少藥連縫合線都是臟兮兮的那麼一小團,管飯最終隻是確認自身的傷勢沒大礙,也做不了什麼治療,本來他還想著隔一會看看兩姐妹的情況,結果身心略微放鬆,便一頭栽倒在白漂亮身邊,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