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複燃!
拚命逃亡來到城下的人群聽到陳大嘴嚷嚷出的頂梁柱三個字,都知道這是用來頂城門的,開城門的叫嚷聲頓時變成了沒有意義的嘶喊,有些自認腿腳夠快的荒民開始沿著鐵渣城的鐵灰色的牆體往兩側奔逃,希望有機會繞過城角最終翻進後山再進入城內躲避,更多的荒民則開始攀爬鐵渣城這麵來自舊時代的城牆。
鐵渣城的城牆看著高大,實際上分成上下兩個部分,下層的城牆隻是舊時代崩潰時期的臨時建築,在鐵家經營鐵渣城的時期做過幾次維修,雖說近些年鐵錘掌權財政虧空就有些疏於維護,好歹在冬季的時候照例會在城牆上蒙上帆布,再澆水形成一層滑不留手的厚實冰殼。
以往這層冰殼確實降低了冬季氣候對城牆的影響,減緩了城牆的老化,在獸潮來臨的當下,光滑的冰殼卻成了異常殘酷的催命符!絕大多數有幸撲到城下的荒民兩手空空根本沒有攀爬冰殼的工具,隻能徒勞地磨破手指腳尖,或者爬高一兩米之後無奈地摔回到雪地上,有些腦子活泛的打算用手掌腳掌的溫度融出可以攀爬的著力點,但是近在眼前的荒獸潮卻不可能給他們這個時間!
有幾個死命拖著自家孩子來到城下的荒民眼見這次獸潮規模太大,成年人恐怕難以幸免,索性托起自己孩子讓他們摳著冰殼的裂縫往上攀爬,希望可以讓孩子攀到足夠的高度躲過獸潮撲擊!
能在荒原破城垃圾堆裡活到四五歲,這些孩子自小就得靠自己去搶去拚,所以各個跟皮猴差不多,有爹娘托舉抬高,仗著體重偏輕借助冰殼裂縫上爬也不是難事,哪怕三歲的孩子也都憋紅了小臉用那雙滿是皴裂的小手替自己掙命。
再小的孩子,實在理解不了爹娘的舉動,隻知道在愈加震耳的轟鳴中哇哇大哭,有個當娘的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孩子被荒獸踩踏吞噬,也是急紅了眼,見大兒子爬了四五米高,踩在了一處有成人腳掌那麼寬的帆布褶皺上,竟然尖叫著讓他接住尚在繈褓中的妹妹!
小孩子倒是聽話地伸出手想要接住媽媽拋上來的妹妹,結果繈褓到手卻散開一半,嬰兒手腳揮舞頓時讓當哥哥的失去了平衡,倆孩子同時栽了下來!
當娘的顧此失彼想接這個又要抓那個,四五米的高度對於孩子來講也是足夠危險,大孩子還好,平拍下來多少留了口氣,小的那個直接頭著地,當娘的哭喊著撲上去,伸手去捂住連腦漿都開始滲出的破裂腦殼,即便刺骨的寒風迅速讓鮮紅的血液凝結成塊,也救不回小家夥的命了。
回頭再看做哥哥的,也跟在妹妹後麵一起去了黃泉。
說是母親,看歲數也不到二十,長相說的過去身體沒見畸形,估計剛成年便在貧民區傍上個身份夠高拳頭夠硬的漢子,沒成為那些東家生西家養的日子也算過得舒心,光見彆人家破,從沒體會過心頭肉死絕的慘痛絕望,結果這個女人在確認大兒子也沒活氣兒瞬間便瘋了,又哭又笑地拽著兩個孩子的屍首往來路跑去,徑直歪倒在雷區裡,用一聲轟鳴成全了三口人的團聚。
陳大嘴對於城下的慘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他抓緊安排問訊趕來的槍手加入到城防薄弱的地段,同時緊盯著越來越近的獸群,儘量不被地雷爆炸物帶起的煙塵乾擾判斷,腦子也在飛速旋轉,確認最佳的開火距離,要是讓荒獸頂著城防火力衝破城牆城門進入鐵渣城,哪怕隻有一隻,他那顆長著大嘴的腦袋都會被張衛良與孫狼聯手剁下來掛在城頭風乾。
至於那幫荒民的死活,跟他陳大嘴有一顆子彈的關係麼?
陳大嘴自認為這樣的做法很妥當,殊不知換了張衛良、孫狼甚至保風在這裡,恐怕大耳刮子早已經落在了陳大嘴的臉上,這便是層級不同眼界不同了,那些荒民固然命賤不如狗,可是沒了他們給鐵渣城的市民做牛做馬,難道要那幫在城裡有鋪有屋的技工商旅自己掏糞運垃圾掃大街處理死屍避免瘟疫?誠然,總會有荒民從各地聚攏到鐵渣城想找條更好的活路或者純粹是為了混口飽飯甘願被壓榨,但是人手也需要時間慢慢積累的,現在又是冬季,不光氣候寒冷惡劣,荒原裡也是危機四伏,怎麼可能有荒民傻到在這時候長途跋涉來鐵渣城做工?如果這些貧民區裡的荒民都被獸潮碾成了碎肉,兩萬多人的吃喝還可以自己解決,拉撒怎麼辦?沒有足夠的人手處理,鐵渣城的日常運轉恐怕都會出問題!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哪怕成功驅散獸潮也可能性命不保,陳大嘴眼看獸潮接近到城牆百十米開外,再次抓起連接了破舊音箱的擴音器,確認音量在最大檔,隨時準備喊話下令射擊。
此時,當相比毛豬尖牙狼更加抗炸並且因為疼痛激起血性的門牙野牛衝在了最前麵,它們厚實的牛角頭骨也確實對數十年飽經風霜的城牆具有一定威脅,就在第一頭門牙野牛跨過五十米的目標物並且引爆了一顆明顯沒什麼威力的陳舊地雷時,陳大嘴的眼角略微抽搐,瞳孔收縮,狠狠地揮下了手臂,命令道“除了重機槍,開火!”
聲浪自音箱裡傳開,一時間拋雷機、藤條弩、柳木炮以及大量的黑火藥連發槍同時發威,麵對荒獸群的效果先不提,整個城牆從舊城牆往上的部分全都被黑火藥燃燒的灰煙所籠罩,由於硫磺提純工藝不到家,再加上剛剛結束的暴雪導致雪粉飛揚多少影響了黑火藥的燃燒,煙塵中充滿了辛辣刺鼻的氣味,守城的槍手咳嗽連連中以最快的速度裝填彈藥,同時多少也在質疑陳大嘴的開火命令是不是下早了?五十米的距離對於使用黑火藥的連發步槍來講,威力尚可,三種相對大型的武器中,拋射陶雷的拋雷機與藤條弩因為殺傷主要靠陶雷的爆炸破片,威力也不受影響,唯獨噴射霰彈的柳木炮在這個距離上威力已經開始減弱,打打尖牙狼這樣的小荒獸還算可以,對付毛豬與門牙野牛,恐怕殺傷力就有些不足了,還不如放近了之後再開火。
陳大嘴自然不屑於解釋自己為什麼提早開火,他的想法很簡單,這次的獸潮規模超過以往數倍,其實無論在什麼距離開火,對於獸潮的殺傷從數量上來講都不足!既然單次火力輸出不夠,那就儘量在射程有效範圍內多開火幾次,視情況決定是否啟用重機槍這張實在太過費子彈的底牌!
沒辦法,哪怕城牆上配備的重機槍統統使用黑火藥鐵殼彈,射速也沒達到它老祖宗馬克沁的六百發每分鐘,但是超百米的城牆上足足布置了六挺同款式的仿製馬克沁,一旦同時開火,那耗費彆說在鐵渣城,在濱海衛星市也算得上是一筆巨款,等閒是不能輕易動用的,而且,想要充分發揮重機槍的穿透力,就不能讓射擊角度過小,不然的話,即使子彈穿透荒獸的身體,也隻能打進地麵,做不到二次殺傷。
眼見獸群如同驚濤般拍向城牆,二次甚至部分槍手打出的三次射擊都無法阻止這些瘋狂的野獸,陳大嘴心中暗歎,咬牙再次命令道“各班組自由射擊!重機槍組開始五十米覆蓋射擊!”
命令剛剛傳開,此起彼伏的尖銳慘叫伴隨著沉悶地轟響自腳下傳來,經曆了長途奔襲、碾壓廢屋、直闖雷區的荒獸群終於遇到了它們無法衝破的障礙物,同時也獲得了難以估量的鮮活血肉!
頭骨破裂、內臟稀爛、四肢扭曲的死法對於背靠城牆無可閃避的荒民來講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的血肉與撞在城牆上的野牛殘骸一起被接踵而來的荒獸混合著雪水泥土踏成了足以陷沒腳背,尚有餘溫冒著屢屢白霧的半凝固血泥,緊接著,這些荒獸也在牆上槍手的拚命攻擊下躺倒在城牆邊,伴隨著六挺重機槍接連不斷的轟鳴,荒獸的血肉開始向後蔓延,變成了它們同類踏足城牆的‘甬道’,即使重機槍的掃射可以減慢荒獸撲城的數量,卻仍然無法阻止這些紅了眼睛的蠻荒畸種毫無緣由地瘋狂行徑!
應該說陳大嘴的命令相當及時,如果他再為了上萬發重機槍彈藥猶豫個三兩分鐘,憑借後續到來的那批尖牙狼的數量以及尖牙狼狂躁後爆發的運動能力,它們完全可以依靠門牙野牛堆疊起來的屍首攀上厚重圍牆抓撓到破滅時代開始增建的上層鋼骨架蒙皮牆!
那些蒙皮在狼爪尖牙下不說跟紙糊的差不多,卻也能成為尖牙狼撲擊攀爬的支點,況且大多數重火力點因為自重大後坐力強的緣故,還是架在了圍牆上而不是鋼骨腳手架上,一旦尖牙狼群沿著這些為了重火力點開辟的垛口衝進蒙皮牆內部,基本上這場防禦戰就可以宣告結束。
不要指望拿著黑火藥連發槍的槍手能跟體長超過一米,算尾巴妥妥超過兩米,光牙齒長度就有十來公分的尖牙狼近距離肉搏玩命,到時候他們最優先的選擇肯定是撤退進城內,依托各家商會工廠的堡壘繼續抵抗,又或者乾脆躲進湖邊停靠的船隻上,隻要將麵向岸邊的冰層炸碎,便可以坐看城裡上演血腥人獸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