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複燃!
原本應該帶來明亮的晨光無法穿透厚重的陰雲,天空中甚至還拋灑起幾片輕飄飄的粉紅色雪花,四下裡除了人喊犬吠之外,隻有被暴雪覆蓋的茫茫雪原以及奮力掙紮不願意被掩埋的斜歪樹植,在厚實的積雪覆蓋下擰成了一個個稀奇古怪地姿勢,遮蔽著樹林內外眾多槍手的視線。
耳機裡傳來撤退命令時,陳大嘴正戳在樹林外吹風,之前因為管飯‘大發神威’受到的處罰由於他守牆有功已經一筆勾銷,不僅一筆勾銷,陳大嘴還撈到了帶隊圍捕食人族祭司的肥差,光是為了激勵這些槍手拚命,科考站已經聯手分部給外聘槍手們預支了兩個月的工錢,這對於大多數子彈到手留不過三天的外聘槍手來講,絕對是一筆讓人心動的收入。
更不用提抓到食人族祭司之後的那些獎賞,要是陳大嘴帶的這隊槍手能抓到食人族祭司,那他彆說咧著嘴笑,恐怕睡覺都會笑醒。
眼見樹林裡的槍手傳來消息,經過幾隊外聘槍手的通力合作,已經將整個部落壓縮到樹林的西南角,森林外圍臨時征召的大隊人馬也已經到位,布置好了第二層包圍圈與遊弋追捕隊,保風卻用科考站頻道命令陳大嘴帶隊撤退?!肉就在嘴邊了啊!
保風的命令讓陳大嘴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直覺告訴他,不是生死攸關,保風那個官迷才不會讓他們這些亡命徒回撤,隻不過處於陳大嘴的位置,肯定看不到樹林後方勻速移動的‘雪地’,所以他一邊按照保風給的理由召回手下的槍手,一邊看似隨意地四下掃看,提防突發事件。
陳大嘴身後二百米外,大隊大隊的槍手或趴或靠,鼻口中噴薄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手腳末端的刺痛提醒著所有人,在這種溫度下不要隨意裸露出哪怕一丁點皮膚,他們沒機會進林子裡搏命,隻能在雪地裡歪歪扭扭地畫出了個弧線,隱隱包圍著樹林,再往遠看,肉眼隻能分辨出一個個小黑點在慘白的雪原上緩緩移動,那應該是最外層戰鬥力最差,隻能打打順風仗的臨時追捕隊了。
除了森林裡傳出的爆裂槍響野獸撕嚎以及時不時騰起的雪塵之外,似乎沒有什麼異常啊?陳大嘴回頭又瞧了瞧他們身後的包圍圈,忽然心中冒出了幾縷涼氣。是不是十強不甘心被兩巨頭奪去了鐵渣城的話語權,所以借著這次圍獵搞事情?如果說科考站與分部的外聘槍手是一重包圍圈,那些從十強與中小商戶征集來的槍手就是第二層包圍圈,到底是防止食人族突圍還是乾脆將外聘槍手一起包餃子可就說不準了。
不過……所謂十強也都是些慫貨而且普遍心口不一,鐵家散了之後,有誰能重新將這幫人歸攏起來聽命?競技場的老疤頭?彆逗了,那就是個玩物總管罷了,腦子進水才會聽他指揮反包圍外聘槍手。
左右是保風發話,陳大嘴自認隻是照吩咐辦事,有怨言往上推唄,所以他並沒有猶豫太多時間,抓起對講機哇啦哇啦吼了一通,安排兩隊隸屬於十強的槍手進林子接手攻勢之後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命令講完,陳大嘴第一時間調小了耳麥音量,免得被隨之而來的汙言穢語震聾了耳朵,心知自己祖宗十八代此刻正在被手下問候,帶好風鏡踩上滑雪板準備帶隊返回鐵渣城的陳大嘴卻並不在意,能成為外聘槍手都不是傻瓜,又不是讓他們去送死,罵歸罵,撤退的命令還是能執行的。
雪剛停的時候非常蓬鬆柔軟,很容易被風卷起或者隨著腳步四下飛揚,現在大雪已經停了一天一夜,原本惹人討厭的雪塵在冬日陽光的照射與自身重量的壓縮下開始結成雪粒,雖說不太會尋縫鑽進人的衣服裡,卻更容易附著在衣服表麵,陳大嘴抖了抖衣服上的殘雪又跺了兩下腳,感覺著略有些結實的雪層,自忖等會返城的時候已經不能距離十強的槍手太近,最好是在兩撥槍手的間隙穿過去,而且還得事先跟這些手下吹吹風,免得手下大意,被人打了黑槍。
奇怪,明明我沒再跺腳了,怎麼還是感覺腳底有些癢?
不對!陳大嘴立刻反應過來,不是他的腳癢,而是地麵在顫動!不會吧?又來獸群了?!陳大嘴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樹林,按常理,如果視線外有大群荒獸移動自然會引起地麵震動,這種震動四下傳播,多數時候會導致樹木枝梢也跟著抖動,進而讓那些沒被風吹跑的枝頭殘雪掉落下來,根據殘雪掉落的情況,像陳大嘴這樣的老手多少可以判斷出荒獸群的速度。
問題是這次陳大嘴什麼都沒看出來,畢竟樹林裡戰鬥正酣,陶雷爆炸槍響炮轟,樹木枝頭的殘雪早都掉了,又怎麼會讓陳大嘴作為判斷依據?
難怪保風會突然下令撤回外聘槍手,這是指望槍手們再次守城啊,怎麼辦?心知不妙的陳大嘴在帶隊返城與瀆職逃命之間衡量了幾秒,又掂量了掂量自己身上的武器裝備,最後隻能認命地歎了口氣。
單憑長短兩隻槍和些許子彈陶雷就想穿越雪原找個村莊落腳,沒準還要承擔臨陣脫逃被追殺的風險,怎麼看都比帶隊守城的風險要大上許多,無論如何,鐵渣城那道厚實的城牆都會給人足夠的安全感。
陳大嘴能感覺到地麵震顫,無論是樹林尚未撤出的外聘槍手還是四下裡形成包圍圈打算碰運氣發筆橫財的各隊人馬,都在同一時間裡察覺到情況不對,也不管什麼進樹林繼續圍剿食人族部落的命令,紛紛收攏隊伍向鐵渣城靠攏,場麵多少有些混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地麵震顫的力度始終不強並且時斷時續,視線可及的範圍內也隻是看到成片綿延的丘陵後麵微微有雪塵騰起卻並不劇烈,似乎來襲的獸群數量不多而且速度不快。
不會是之前那波獸群遺留下來的老弱病殘吧?
那樣的話,這波獸群非但沒有危險,還是筆巨大的財富!
歸攏完隊伍立時撤往城牆的陳大嘴即使想到了這一點,礙於他必須遵循保風的命令帶隊進城,隻能眼睜睜看著不少心存僥幸的槍手脫離自家隊伍,向丘陵方向飛速滑行,很顯然,那些小勢力的槍手打算賭一賭,如果真是追尋前波獸群而來的老弱病殘,隻要借助滑雪板在獸群外圍不斷撕咬偷襲,哪怕搶到一頭毛豬,也可以讓一家三口吃肉吃到爽!
“頭!要不咱們也賭一把?”迅速集結在一起的外聘槍手中從來不乏這樣膽大妄為之輩。
陳大嘴扯下口罩,咧著他那張標誌性的大嘴吼道“彆特麼起歪心思!咱們是外聘槍手!不是草包!都特麼給我聽著!回城!”
話音未落,陳大嘴全身略微下蹲,揮起滑雪杆狠狠戳在地上,右腿用力後蹬,開始在雪地加速滑行。
好歹也有了閒錢在口袋,這幫外聘槍手抱怨歸抱怨,還是老老實實地跟在陳大嘴後麵,有十幾個負責戰場救援的倒黴蛋還得拖著運載傷員的雪橇,倒是沒落後太多。
砰!啪!啪!
聽到身後傳來稀碎並且微弱的槍聲,陳大嘴知道這是最先翻過丘陵的槍手在射擊,從槍手脫隊到開槍的時間推斷,荒獸群應該到達了眾人視線之外的那片丘陵後麵,估計距離樹林與鐵渣城城牆至多不超過五六公裡,地麵震顫仍然如此微弱,說明之前的判斷沒錯,獸群速度不快,數量估計也不多。
可惜沒咱們的份兒,陳大嘴心中哀歎,手臂用力揮動,滑雪的速度愈加快了。
“趕快回城!快!”
耳麥裡傳來的尖銳呼叫如果不細聽,幾乎分辨不出這是保風的嗓音,與此同時,地麵的震顫忽然加劇!
什麼情況?!陳大嘴此刻正好滑上一個高坡,他直接來了個急停轉身,揮手招呼身後的外聘槍手趕緊跟上,同時向身後張望。
平淡無奇的樹林中仍然安靜無聲,但是樹林後那片原本同樣安靜的連綿丘陵此刻已是雪塵暴起!不到遮天蔽日起碼也是白煙滾滾!陳大嘴下意識地舉起望遠鏡,這一看不要緊,差點讓陳大嘴咬了自己的舌頭!
無數身影沿著綿延起伏的丘陵狂奔而來,乍一看似乎是長著四條短腿卻有著一大一小兩個頭的怪物,仔細一瞧,那特麼根本不是什麼老弱病殘的荒獸群殘留,而是凶殘嗜血騎著毛豬武裝到牙齒的食人族!
那是成千上萬開始高速衝鋒的毛豬騎兵!
原本隻是簇擁成群緩步小跑節約體力,渾身上下沾滿了雪沫,遠遠看去好似整塊雪地在移動的毛豬騎兵一旦開始衝刺,帶起的陣勢足以讓任何處於騎兵群行進路線上的人肝膽俱裂!可憐那些自認為有便宜可沾卻發現自己正迎向死神的槍手正在拚命向陳大嘴這邊滑行,卻因為丘陵地形起伏不平無法將速度提到最高進而躲避高速襲擊來的‘雪牆’,轉瞬間便被狂奔而過的毛豬騎兵直接碾成碎末!
快跑!
陳大嘴二話不說,扭頭就跑,連什麼整隊不要丟棄傷員的場麵話都沒有,他算是親身體會到之前那幫倒黴貧民麵對荒獸潮的時候是如何的無助與恐懼,一心隻想離那些毛豬騎兵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