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複燃!
躺在雪橇上蓋著毯子的老疤頭看似在假寐,實際上眼睛留了條縫,正盯著邊走邊聊的姚慧心與李敏碩,對於一位終生致力於將知識免費散播給世人,以求恢複舊時代榮光的盜火者,老疤頭是不可能放過掌握著這個時代最高端生物技術以及相關信息的機會,雖說他現在是半殘,稍微暴露少許垂涎李敏碩的意圖,恐怕都會拆散這個本就鬆散的小團體,同時自己性命堪憂後果難料。
但是,怕死兩個字並不在老疤頭的字典裡,管飯收攏山民到他躺在雪橇上的這段時間,老疤頭一直在琢磨事態會有什麼樣的發展,姚慧心對於白漂亮的死不甚了了,老疤頭可從未忘記,即便管飯與白天養不找自己算賬,也不意味著他倆忘記這件事,所以老疤頭確定這二位遲早會無視姚慧心所謂的高層頭銜,利用姚、李二人為白漂亮報仇!
經過這些天的接觸,老疤頭可以肯定管飯這個試管人在培養的時候多半被灌輸了舊時代的行為準則,或者說,他是個‘老派’的人類,哪怕沒有記憶,行為準則多少有點底線,所以老疤頭推斷春天到來之前,五人小團體暫時不會內鬥,或者說管飯多半不會卸磨殺驢。這就給了老疤頭足夠的時間想辦法聯絡上燎原,憑借李敏碩手裡的技術與姚慧心頭銜,燎原哪怕一直隱藏在暗處,也會派出擁有足夠實力的盜火者頂風冒雪前來抓捕保安隊這倆技術人員,相信憑借自己十數年的付出與這樣重大的功績,組織上會安排個好位置讓自己安度晚年,一想到可以在這種破爛時代活到退休,老疤頭感覺心臟都開始滾燙,原本連疤痕都是青白色的麵龐多少冒出些紅暈來,讓看起來病懨懨的他精神了不少。
經過小半天的跋涉,貌合神離各懷心思的五人終於來到了跨河寨,一座靠著舊時代破敗水泥混凝土建築搭建的小小村寨。
遠遠看去隊伍明顯翻了一番,知道情況不對的留守村民並沒有敲響警鐘或者召集剩餘的老弱婦孺跑到寨門送死,而是非常識趣地打開寨門,在大腦袋不斷的吆喝聲中肅立在門邊,極力擺出恭順的樣子。
三蹦子留下他們是為了解決可能因饑餓躥進寨子的零星荒獸順帶保護屬於三蹦子的食糧,不是為了他三蹦子陪葬的。
見識過鐵渣城的‘龐大’規模,管飯對於兩人來高斑斕破損某些地方還透光的大門打量了幾眼便不再關注,至於大門後那些半倒塌的水泥建築更是一眼都沒瞧,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三三倆倆圍攏過來的山民身上。
相比之前那些還能跟著三蹦子出去巡山的山民,這些婦孺已經不能用慘字來形容,營養不良是常態,衣衫襤褸破布裹全身隻露出眼睛鼻子是標配,表情麻木眼神呆滯全身汙穢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要不是他們的鼻口間還縈繞著縷縷白氣,說這些人是行屍走肉都不為過。
隨手將三蹦子已經凍硬的腦袋丟在地上,讓山民確認這個寨子確實已經換了主兒,大腦袋扯開嗓子吆喝道“我身後這位管少爺就是咱們新寨主!少爺說了,他不習慣聽人叫自己大爺、寨主之類的名字,所以都記好了,要叫他管少爺,明白麼?!”
“明白……”
有氣無力。
“留守的五個人過來。”
來山寨的路上,管飯已經從大腦袋口中了解到留守五人的詳細情況,知道這五個人平時也是個小團體,領頭的叫憨樹,最是吃軟怕硬見利忘義,也隻有心狠手辣的三蹦子能鎮住他。
在破敗山寨裡耍狠的人再狠能到什麼地步?管飯當然不懼,大腦袋新投靠自然也想立個功勞,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建議管飯把可能的危險消滅在萌芽中,畢竟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順帶還可以立立威。
麵對這五個普遍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留守山民,管飯神情淡然,抽出手槍指著地上的頭顱道“你們五個沒見到我怎麼殺掉三蹦子,對我有什麼想法都很正常,我給你們機會說出來,如果有不服氣的,也可以按照寨子的規矩決鬥,贏了我的人就是寨子的新寨主,我可以不動手槍,免得說我欺負你們。”
五個人早就確認地上已經凍的烏青幾乎認不出長相的腦袋是三蹦子,又聽管飯這麼說,明顯站在c位的漢子噗通一聲給管飯跪下了,前行幾步嘶聲道“管大爺,我們就是混個活命!你殺了三蹦子就是我們的寨主!你可不能光聽大腦袋胡說,他一直跟我不對付!真的,大腦袋這人最會動嘴忽悠人動手!我不一樣!我比他靠譜!”
“你……你胡說!少爺!不能饒了他!”大腦袋見自己的打算被對方叫破,頓時氣急敗壞,蹦出來辯解道。
所以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一個小小的山寨不到百人竟然還拉幫結派搞平衡,鬥心眼耍手腕互相提防,難怪這幫山民活的艱難。
管飯招呼柳根來到自己身前,衝著仍然在鬥嘴的兩人偏了偏頭,正聲問道“你們柳村也這樣?”
柳根有些慚愧地點頭道“柳村分柳姓與外姓,平時也有些不對付,不過對外還算齊心不會互相拆台,而且我能向你保證,柳邊的死不會讓柳村的人報複你,我們這裡的規矩就是這樣,無論誰想當村長都可以,但是必須乾掉上一任村長,因為隻有最狠的村長才能帶著村民在這個破地方活下去。”
管飯沒問柳根諸如村長隨意犧牲村民性命也無所謂這種近似聖母婊的廢話,他很清楚,在大破滅時代,犧牲少數保存多數儘量讓團體維持健康狀態存續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或許寨主村長們不明白這樣的道理,但是他們肯定不會自取滅亡。
道理歸道理,避免瘟疫在村中流行也無可厚非,任意玩弄一個少年的性命而不是乾脆給他個痛快,這樣的行徑還是突破了管飯的底線,所以他對打死三蹦子與柳邊沒有絲毫愧疚。
一如他現在掏槍打死大腦袋與憨樹一樣。
清脆的槍聲隨著嗆鼻的硝煙在山野中嫋嫋消散,鮮紅的血液伴著灰白的雪塵在地上潑灑,又是兩具屍體撲倒在地慢慢變冷,管飯收槍入套,抬手拍了拍全身瞬間僵直的柳根,無視對方開始哆嗦的身體,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溫和一些,解釋道“放心,我不是亂殺的人。憨樹以為借著吵架可以遮掩他掏土槍的動作,所以他死了,大腦袋以為這一路走過來,已經確認五個人裡麵隻有我能打,乾掉我就可以翻盤,有膽子暗示憨樹動手,所以他也死了,明白?”
“明……明白……。”
柳根活了二十年,自認在荒野算是命好,死人常見,腐爛出湯的死人也見過,荒山野地拿人命不當回事很正常,可是真沒見過心平氣和說著話連瞄準動作都沒有,隨隨便便就把人乾掉的家夥,尤其這位怎麼看也就是毛剛長齊?
彆說柳根從柳邊死後就絕了當村長的心思,就算他有自己的小算盤,五條人命的打擊下也早丟到太平洋了,此刻他的腦海中隻回蕩著三個字。
惹不起。
殺人跟吃飯喝水一樣的家夥,還有躲避弩箭近距離偷襲的身手,除非你有把握一擊斃命,否則還是乖乖聽他命令比較好。
不光是柳根這麼想,熱氣騰騰的屍首擺在眼前,那些山民也都是噤若寒蟬,直到白天養出來打圓場,吩咐山民將屍首收斂,順帶架起火堆準備依樣畫葫蘆熬鍋熱湯收攏人心,這時候柳根才回過神兒,湊到管飯身邊誠懇道“管少爺,你也看見了,我們這裡就這個樣子,每年冬天都得靠命抗,有病就是個死,所以什麼吃食都得緊著爺們先來,沒爺們打獵挖雪找吃食,這些老小熬不過冬天,所以……”
“有話直說。”
“肉食不能這麼糟蹋,弄點蘑菇地衣熬湯就是他們的福氣了。”
柳根那一張國字臉搭配一字眉本來自帶點忠誠憨厚的氣質,此時非要擠出點獻媚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彆扭,管飯乾脆道“以後說話不用賠笑,我不喜歡成天到晚掛著笑臉的家夥,隻要你忠心辦事,用心辦事比什麼都強,明白麼?”
無視葉巧在腦海中的抗議,管飯撇了撇嘴,挺直腰杆看著那些雙眼發直已經完全被鐵鍋吸引過去的婦孺,繼續沉聲道“大腦袋死之前說了,三蹦子掌握著跨河寨七成糧食,柳村那邊是不是也一樣?”
“是,一樣的,這些糧食勉強夠村民吃到開春,如果按照往年正常死人的數量來推算。”
“如果我想讓所有村民都吃飽並且活到開春,還需要多少糧食?我記得你之前說自己會算數吧?”
“……真要讓所有村民吃飽,所需糧食數量大概是現在糧食的兩倍,如果敞開吃的話,三四倍都止不住,還有,入秋後羅刹城還要來收稅,總得繳納些……”柳根匆匆給了個答案後大力咽了口唾沫,心知這五位能坐著飛艇滿天飛,肚子裡肯定有乾貨,管少爺既然這樣問,沒準就有冬季搜集糧食的辦法,一想到死冷寒天竟然能吃飽,哪怕柳根之前鞍前馬後伺候死鬼村長能混個半飽,此時也忍不住心神激蕩,比剛才眼見管飯輕描淡寫出手殺人還要激動。
嘴角飄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管飯繼續道“現在,你可以詳細跟我說說距離村寨最近的那片血鹿森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