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複燃!
冬季跋涉,寒冷,隻是小問題。
安全,才是大問題。
雖說大破滅時代的飄雪顏色往往比較隨性,各類顏色都有,不過總體色調還是偏淡,因此在蒼茫山野雪原,仍然是黑白色的居多,周家爬犁隊的配色自然選擇黑白兩色為主,儘量讓人馬爬犁融入到山野中,力求從遠處端詳,分辨不出那些黑白兩色的身影到底是嶙峋怪石還是活生生的人。
這就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爬犁隊被人發現遭到埋伏圍攻的幾率。
除此之外,眼睛四周抹黑油防止雪盲,臉上塗抹油脂防止皴裂,手腳四肢要時不時用力活動防止凍傷,都是長時間在山林雪原活動的小技巧。
晚上宿營更是重中之重,無論是選擇篝火地點還是如何搭建帳篷都要花費心思,畢竟這年頭你永遠猜不到凍的比鋼鐵還堅硬的地下到底有什麼東西會存活下來,隻有一點可以肯定,能在這種殘酷環境中生存的活物,肯定不好惹。
早前便有馬隊因為篝火地點選擇錯誤,燃燒枝柴的熱量傳入地下,激活了冬眠中的火蟻,結果自然是付出了數條人命才堪堪脫身,也有商隊想要趕在早春地麵尚未徹底化凍天氣又沒有那麼惡劣的時候行商,卻選錯了宿營地,淩汛裹著山洪突然改道之後連人帶貨全都被衝成了爛泥,屍首隔了二年才被同行發現。
在這個時節即便不用擔心淩汛山洪,卻也要小心雪崩落石,所以爬犁隊離開山莊跋涉整日後,入夜前將宿營地選在了大塊裸露又背風的山石頂端,彼此間還鋪設了穿了繩子掛了鈴鐺的塑料管,一旦有外人或者彆的什麼東西進入營地,鈴響便是信號。
掀開帳篷門,刺骨的寒風頓時趁虛而入,管飯趕忙閃身進入帳篷,回手將帳篷門塞好,確定不漏風之後,才湊到白天養身邊,拿起刷馬的梳子似模似樣地給身前的馱馬梳毛。
雖說管飯得周寶亮高看一眼,相比其他雇傭兵高了半級,卻也達不到車把勢胡坤的地位,所以他與白天養獲得的優待隻有兩人可以獨處一個小帳篷,但是馱馬也少不了,這到不是估計為難兩人,天寒地凍大牲口都要在帳篷裡過夜免得凍壞無法使用,整個爬犁隊也隻有周寶亮的帳篷裡沒有牲口,就連車把勢胡坤都得伺候他那匹識途的老馬。
有馱馬在,帳篷裡的味道肯定好不了,不過管飯從荒原出來,白天養曾經走南闖北,兩人對這種環境到沒什麼意見,反倒是馱馬遇到新主人頗有些不適應,尤其管飯的手法看似跟白天養差不多,內裡的用力卻大相徑庭,惹得馱馬連連打了幾個響鼻表示不滿。
“……行了,我一個人弄就可以,本來我都快把它哄睡著了,你這一來反而添亂。”
管飯聽白天養這麼說,訕訕地放下手中的馬刷子,瞧著微光下白天養頗有些柔美的臉部線條以及認真刷馬抿起的嘴角,忽然心裡微動,歉然道“白天委屈你了。”
白天養一愣,明眸微彎已經帶上了幾分笑意,搖頭道“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胡坤也是就事論事,我之前行商的時候,車隊裡同樣不帶閒人,況且我的身型也確實不象能打能抗的槍手。”
應該說白天養這樣的商二代比較高,讓一個閒雜瑣事都有人去處理,專心管理上千人商隊的女人與普通山民一樣彎弓射箭或者端槍打獵,倒不是說白天養做不了,要求她在短時間內精於此道,或者轉行去做‘支援’工作,比如縫補帳篷修理槍支配置槍藥準備餐食,那有些強人所難了。
但是,車把勢胡坤也沒錯,即使是周寶亮少主這趟出來都沒帶個暖床貼心的,管飯初來乍到要帶個女人?這要沒個說法,隊伍可就不好帶了。
好在周寶亮站出來打個圓場,也可能是他與胡坤一唱一和邀買人心,總之,白天養仍然獲得了可以與管飯同行的許可,至於工作安排麼,了解白天養擅長做生意後,周寶亮表示等到了羅刹城,自己掏腰包弄家店鋪給白天養經營,算是雇傭白天養擔任店鋪經理。
白天養心裡清楚,這是周寶亮賣好給管飯,從側麵說明無論是哪個見錢眼開的勢力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幫助羅刹族獲得了專屬的動力裝甲,起碼還沒傻瓜到直接派人維護服務的程度。
馱馬徹底安靜下來,發出綿長的呼吸聲,掐滅帳篷裡的油燈,兩人相擁躺在馱馬旁邊,雖說氣味比較刺激,氣氛卻很曖昧,隻不過兩人都沒有那份心思,白天養將頭貼在管飯臉龐,輕聲道“你睡吧,後半夜換我。”
“其實我現在不困,想跟你說會兒話,不知道說什麼。”管飯異於常人的敏銳感官讓他察覺到白天養晚上的情緒不對,他對於哄女人開心沒什麼經驗,又不想聽葉巧在腦子裡囉嗦,隻能乾巴巴地說道。
白天養輕聲笑了笑,相比被人質疑能力,她更不會告訴管飯自己更介意的是白天聽爬犁隊裡的糙老爺們議論,她看著乾巴瘦不象個好生養的婆娘麼?算了,這種小女人心態偶爾體會體會得了,你不是也不應該是多愁善感的女人,而且現在更不是生養的好時機,隻不過孩子這種東西,誰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或者會不會來?白天養在心底告誡自己,長吸一口氣將管飯摟緊了一些,勸道“儘量睡一會兒吧,今兒晚上多半不太平。”
“怎麼說?”
“鐵渣城冬天為什麼很少有商隊出行?還不是人馬貨物的損耗太多不劃算。其實冬季在荒野裡活動的生物數量很少,難得冒出來這麼一大堆活物,那些不冬眠的荒獸肯定會來探探,餓急了的荒獸找機會就得啃上兩口,沒機會也要硬吃,所以我估計,隻要爬犁隊夜宿在荒野,晚上多少都得鬨出點響動。”
“難怪周寶亮白天躺在爬犁上不怎麼動,不光是隱藏動力裝甲,也是在補覺啊。”
“嗯,多半是這樣,所以才讓你先睡。”
“一起睡吧,放心,有動靜我會醒的。”
拗不過管飯的要求,兩人相擁而眠,白天養本想假寐,結果卻因為管飯在身邊讓她沒有理由地感到安全,徹底沉睡了過去,反倒是管飯在睡夢中還保持著幾分清醒,或許這跟他腦子裡有倆人格共存有關吧。
夜半時分,帳篷外的寒風趨於減弱,帳篷裡的氣味自然愈加熏人,隻是待的時間長了勉強讓人可以接受,管飯忽然從沉睡中驚醒,警鈴大概受到寒風乾擾發出輕微的響動,但是管飯卻覺得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他微微仰起頭,在呼嘯的寒風、帳篷的抖動與白天養的呼吸中側耳傾聽,努力分辨。
‘好像沒什麼聲音。’
同樣被驚醒的老叔為了不打擾管飯的傾聽,特意寫了個字條投進管飯所屬的培養槽,在他的腦海中呈現出字跡。
‘不,似乎有某微弱的尖叫聲……我似乎聽過……’
尖叫聲……鬼貓?!鬼貓那邊出事了?!管飯翻身坐起,同時從衣服下將手槍掏了出來,白天養瞬間驚醒,追問道“怎麼了?”
“應該是鬼貓那邊出事了,我去看看!”
“等一下,警鈴沒響!”反應過來的白天養一把攥住管飯的手,低聲道“彆去!警鈴沒響!”
再次重複警鈴沒響這四個字讓管飯略有些發熱的腦子冷靜下來,半起的身體重新跌回到地鋪上,白天養說的對,警鈴沒響自己貿然衝去鬼貓那裡,很容易引起誤會,就算沒事發生,管飯這一舉動落在周寶亮眼裡也是‘有事’,況且周寶亮雇傭管飯的目的是修理維護動力裝甲,想要讓管飯搏命廝殺也成,怎麼也得再掏幾顆子彈。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兩條準則在舊時代大多數人眼中或許還要分事情看公理瞧環境來確定是否遵守,放在當下,那簡直是人人奉行不虞的鐵律,尤其管飯初來乍到,僅憑手藝獲得了周寶亮有限度的支持,這時候蹦出去顯擺能耐,不管鬼貓有沒有事,看守鬼貓的人都會記恨管飯多管閒事。
退一萬步講,保命的本事還是彆顯露太多,槍口預判已經公之於眾,山民們都知道拿來做談資,感官敏銳這張底牌還是收藏起來比較好,畢竟這年頭高調的人或許可以吃香喝辣,被人賣了躺在試驗台上活活解刨挨千刀哀嚎致死也不是沒有先例。
明白白天養的意思,管飯騰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愛人的身體,示意她不用擔心,稍等了小會,原本隻是輕微叮當的警鈴終於開始大肆響動,管飯又耐心等了半分鐘,確定帳篷外已經有了叫嚷聲也亮起了火把,這才提著槍掀開帳篷門,探身嚷嚷道“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正好有個雇傭兵從管飯身邊跑過,見管飯剛出來,略有些驚訝地說道“好像是鬼貓那邊出事了,據說有鬼貓逃了!”
心中預測得到證實,管飯卻要向雇傭兵學習,同樣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追問道“鬼貓逃了?有人破壞?”
“不知道,過去看看吧!”
跟在雇傭兵身邊,管飯與白天養小跑到關著鬼貓的帳篷,即便他倆早有心理準備,見到帳篷裡外的血腥場麵,仍然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