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向老夫人討一床被褥,拿去給吳嬸吧。
我一人去總製府衙就好。”
小乙道了聲“諾”,便轉身離去。
看著小乙往酒樓跑去,樗裡驊搖搖頭微微一笑便轉身向總製府衙走去。
樗裡家族自秦國立國初始便在原州城落腳,先祖據說也是跟隨姚君安定天下的良將,分封後留在原州城幫助秦國抵禦戎狄。
但隨著時間流逝,樗裡家族也逐漸在時光中沒落,雖世襲爵位,但傳到他這一代也幾乎沒人把他這個大夫放在眼裡了。
姚君當初設立爵位製度,秦,齊,楚,蜀四大封國之下便是十七級爵位。
分彆為公士、上造、簪嫋、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客卿、正卿、大庶長、左更、中更、右更、大更、大良造,爵位可以世襲。
大夫的俸祿為年粟米二百五十石,擁田六傾、房產三十畝,但隨著後輩子孫們越來越多,這些田產房宅就越分越少,到樗裡驊這輩時,先祖分封的采邑田產早都已經在三百年前就分的絲毫不剩了,但好在俸祿還能夠照常領取。
作為嫡傳子,樗裡驊世襲了大夫的爵位,除開每年的俸祿外,他的父親作為貴族,在活著的時候也曾多次出關抵抗戎狄,斬首甚重,所獲錢財封賞也倒是頗為豐厚。
所以樗裡驊從小雖不是生在大富大貴之家,但也算得上是衣食無憂,這也是樗裡驊能夠從小拜的起先生的原因所在,雖然他的先生索要的禮金並不高。
樗裡驊在十八歲時按照秦例入鎮邊總製府任采案一職,主要是做一些整理民事訴訟、農田清冊、兵器武備造冊督查等零散工作。
這也是秦國數百年來的慣例,讓嫡傳貴族子孫早早接觸政務,一來可以了解一些國家最底層情況。
二來也是為了培養他們的管理能力。
三來是希望可以發現培養一些能力出眾的年輕貴族。
但實際上這項製度早已經達不到當初設立時的目的了。
卿一級的高級官員總是由那幾個古老家族在把持,隻不過是今天我主政明天你主政而已。
大夫層麵的中層官員大多紈絝不堪用,世襲來的爵位官職也牢牢把控在家族手中。
但這些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和手段能力實際操作國家機器的運轉,隻得雇傭一些寒門讀書人來乾這些本身應該由大夫們自己乾的公事,這些寒門則被統稱為吏員。
吏員們大多生於底層富裕的農民商賈之家,較為熟悉底層農耕、商業運作。
所以他們乾起政事也算是得心應手。
當今國政雖然名義上是大夫治國,倒不如說是吏員治國更為貼切一些。
不知不覺間,樗裡驊已經走進了鎮邊總製府的門闕,不同於十八歲時初次進入總製府邸時的震撼,樗裡驊在這裡已經渡過了快五年的時光,此時高聳的門闕倒像是兩把掌握在彆人手中的寶劍一樣讓他心裡有些壓抑。
樗裡驊跨入府衙大門,走向左側的議事廳,一進廳門便能看到昔日與樗裡驊朝夕相處的同僚,那些寒門受雇的吏員們。
他們依舊在低頭翻看案邊如山般的卷宗。
在突然發現樗裡驊進門後,數人不約而同的起身走了過來,一位體型略顯富態的年輕人興奮的抓住樗裡驊的手道
“樗裡兄,你回來啦,事情是否已有回轉的餘地?”
“是啊,樗裡兄,府裡怎可少了你這第一斷案能人。”另一高高瘦瘦,臉色較深的青年也走了過來笑著說道。
“我就說嘛,肯定是州卿大人舍不得樗裡兄,那麼小的事,何必斷送了樗裡兄的前程呢。”
“就是。”“就是。”
圍在樗裡驊周圍的人都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
“高兄、魏兄、梁兄,諸位兄長,樗裡恐怕再也無法和諸位共事了,五年來承蒙諸位兄長照顧,方有樗裡今日之識。
古語雲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諸位兄長與我同僚一場,今日樗裡來此就為與諸君相彆過,諸兄長多多保重。”
樗裡驊看著大家紛紛關心自己,也是感動非常。
但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將離開總製府之事告知大家,所以樗裡驊說完便一揖到地。
其實樗裡驊所說也不全是客套的話,樗裡驊相比這些寒門吏員年歲最小,而且這些年樗裡驊不在右議事廳與貴族子弟們一同公乾,一些原因是看不慣那些紈絝子弟種種作為,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和這些寒門吏員在一起做事,即可以掌握準確的民生苦難,也可以親手辦理一些實務。
而右議事廳每天都是紙上談兵,隻會看一些魚鱗冊民案,根本接觸不到真實的基層國事。
所以從入府第二年開始,樗裡驊便搬來左議事廳公乾。
而這幾年在辦理公事時與寒門子弟間相互論道也是樗裡驊特彆喜歡做的事情。
看到樗裡驊一揖到地,他身前的這些吏員們大多數並無驚訝之色,仿佛早知如此的樣子紛紛起身回禮,隻是言行間附帶著些許的不舍。
但左議事大廳裡,也有幾個吏員無動於衷,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樗裡驊的到來,隻是在樗裡驊幾人言談之時才會抬首凝神細聽。
當聽到樗裡驊要離開總製府時,幾人麵麵相覷,還有一人則起身離去。
“禁聲,速辦公務,休要呱噪。”
此時,廳堂火爐旁發出一聲蒼老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眾人聞聲便均低下頭去不再說話,樗裡驊身前的眾人也是對樗裡驊笑了笑,輕步回到了自己的案幾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