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著船舷,站起身子,又驚嚇了周邊的船員,引起又一次慌亂,他伸手試圖讓眾人平靜,可讓他們更緊張了,離得遠遠的盯著李慢侯。李慢侯放棄了,他站起來是打算查看一下四周的環境,他印象中的城市,現在連輪廓都看不到,河道高過周圍的地麵,隨著船的起落,他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但一眼過處,無一例外全都是曠野,偶有幾個村落,但都很小,也不見任何高大建築,大多隱沒在樹木之間,偶爾露出來的建築,多是茅屋瓦舍。尋遍四野,李慢侯竟找不到一處現代文明的痕跡。
他的心越來越沉,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聲大喝,打斷了他所有的思緒。
“莫慌!”
聲音中氣十足,從船首傳來,接著圍觀的眾人開始說話,有的喊“蔡伯”,有的喊“大人”。
“管事的來了!”
李慢侯心道,循著聲音看去,見眾人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一個穿著黑衣的長須長者,一個身穿古代甲胄的年輕軍人一起走了過來。
長者的黑衣李慢侯當然認識,這是古代下等人穿著的皂衣,大戶人家的家丁雜役,官府衙門的胥吏,甚至有的朝代的商人,都隻能身著這種麻布衣服,影視劇中大戶人家的仆人身穿綾羅綢緞的情景是不可能出現的,即便是宰相家的管家,哪怕手裡的權力很大,縣令見了都得巴結,可一旦這管家敢穿上綾羅綢緞招搖過市,必然會有官員彈劾宰相,這就是古代的禮製,被認為是社會的基礎,皇帝都是非常重視的。
所以李慢侯從黑衣長者的服裝,看不出他的身份,有可能是押運花石綱的官府胥吏,也有可能是押運官員的隨從。因此李慢侯的眼光,更多的注視穿身甲衣的軍人。他一眼就認出,這軍人身上穿著的,是一套大名鼎鼎的宋代步人甲,做工考究,每一片甲葉都光滑明亮,沒有一點痕跡。軍人體格健壯,麵如冠玉,有一副好皮囊。
不等他從這身裝扮上分析出更多信息,旁邊的老者先講話了。
“汝乃何物?”
老者麵相威嚴,口氣卻頗為輕柔,但語氣中又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味道,給人一種久居上位的感覺。
不過李慢侯反應稍慢了一些,老者講話的口音他有幾分熟悉,有股河南話的味道,但字音他卻有些沒聽明白,反應了片刻才大概知道了對方問的是什麼,也明白對方為何會如此發問。
回答道“我,吾是人!是人,不是何物。”
李慢侯從對方的臉上,也看到了類似的表情,對方似乎也沒太聽明白自己的發音。
正要進一步解釋,旁邊的軍人已經不耐煩了,一把抽出了身上的腰刀,快步走上來,在李慢侯還沒反應過來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隨著他的動作,一群李慢侯都沒注意到的,穿著粗布軍裝,端著長矛的士兵已經圍了過來,將李慢侯圍在中間。
“蔡伯。務須多言,拿下便是!”
軍人對已經在他身後的老者說道。
老者也點點頭,慢慢走了上來,隔著一段距離,繞著李慢侯走了半圈。
邊走邊皺眉頭,口裡還自言自語。
“水鬼?”
他歎道,隨即搖了搖頭。
“河伯?”
又歎道,又搖了搖頭。
凝視片刻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吾嘗聞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
此時李慢侯心中緊張,脖子上刀口傳來的寒意,讓他不敢動彈,他很清楚,這些人殺了他也就殺了。同時又十分焦急,因為他認為這些人是誤會了,把他當成怪物了!
老者的歎息他也沒全聽明白,但卻聽清了“鮫人”二字,慌忙辯解道
“我不是鮫人。我是人,我是二十一世紀的人,不小心來到你們的時代……”
焦急之下語速極快的表達,顯然對溝通沒什麼幫助,不管是老者還是軍人,都不可能聽明白。倒是又為緊張的氣氛中,增添了新的緊張氣氛。就連軍人臉上也露出了些許不安。
“休得胡言!左右,綁了,押下去!”
軍人說完後,兩個布衣士兵,帶著緊張神色,手裡拿著拇指粗的麻繩,小心的走上來,突然套到了李慢侯身上,接著匆忙將李慢侯五花大綁起來。然後才放下心,將他連推帶拉,往船頭方向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