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仿佛有一支無形的畫筆，在描繪鬼腦的樣子，它憑空編織出細小的紅線和骨頭架子，皮膚也在飛速成型，包裹住不應裸露在外的存在。
很快，肢體已全部出現，唯有頭部還是一顆大腦。
而當那張臉開始一點點地從不成形的肉塊中“浮現”出來時，尹天明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到頭頂。
他看到了熟悉的眉毛形狀……然後是鼻梁的高度……臉頰的輪廓……最後是一張清晰無比的臉！
“不可能……”尹天明半張著嘴，任由無限空間的冷氣侵入口腔。
接著，鬼腦幻化出的人抬起眼皮，虹膜裡映出相同的影像。
兩張臉，在流動的冷色光暈中清晰映照，驚悚地重疊在一起。
無論是那略顯剛硬的下頜線條，是那雙深邃眼眸的形狀，還是薄唇抿起的弧度，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分毫不差。
準確說，是穹頂之下，無限空間之上，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站在那裡。
一模一樣……真的一模一樣！
不，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衣服！
但尹天明清楚地記得那套穿著是他踏入混沌空間時，換上的風衣。
是幻覺吧……
他忽然無比的平靜，想著鬼腦肯定又和之前一樣，隻是為了幻化成他的樣子，以此來達到某種目的。
可是，他能看破幻覺啊。
這時，對麵的“人”，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拉，一個完全屬於人類嬰兒的帶著無儘依賴與純粹渴求的微笑，在尹天明那張無比熟悉的臉上綻放。
天真？
不。
那看似無暇的笑容背後，潛藏著一股冰冷又洞徹人心的嘲弄。
這個陌生的微笑鑲嵌在它的臉上，擊潰了尹天明最後一絲關於“幻覺”的自欺欺人。他看著那張熟悉的笑臉，巨大的荒謬感讓他動彈不得。
不是幻覺……尹天明知道。
它真的是另一個“我”，它就在這裡！
“你說，這是你原本的樣子。”短暫的震動過後，尹天明的聲音仍然平穩。
“是的。”鬼腦幻化出的“尹天明”點了點頭。
尹天明其實沒有耐心與之對話，因為他在思考，如果鬼腦真是另一個他，那麼殺死鬼腦，會意味著什麼？
可鬼腦究竟為何會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應該說和曾經的自己一模一樣。
“為什麼你會和我長得一樣呢？”
這個疑問，竟是鬼腦先發出的。
尹天明微微抬眼，沒有說話。
“我隻是按照第一次見到的人的模樣，塑造了我的身體，那個人是你嗎？”鬼腦說這話的時候眯起了眼睛，隨後有些驚訝，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下意識的動作。
“也許，這就是人類的情感？”鬼腦自問自答。
尹天明遲疑片刻，張開了口，“第一次見到的人？”
“是你在無儘的輪回之中，創造了我。”鬼腦說出了尹天明無比熟悉的那個詞，也是他漫長經曆的總結。
——輪回。
“隻因你一人想活，所以才有無數人死去。”
“但按照你們人類的話，你是我的父親。”
鬼腦的每一句話，在尹天明耳朵裡都仿佛驚世駭俗之語，那聲音如同刺骨的冰棱，無視空間的距離，直接灌進他的腦海深處。
因為它說，是他創造了它。
“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