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宮女急匆匆地走過,手裡都捧著許多東西。
妙蓮停下來。
也許,她們是根本就沒注意到不遠處的馮昭儀,嘴裡還在議論,談笑風生。
“快點,金珠老嬤嬤催了好幾次了,這些東西等著用呢……”
“高美人又還不會生,忙什麼……”
“小蹄子,你彆胡說,要叫金珠嬤嬤聽到了,撕碎你的嘴……”
“是啊,高美人人家那是什麼身份?叫我們拿去,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聽著就是了……”
“等生了小王子,高美人可能做皇後呢……”
“什麼可能?肯定就是皇後……生了孩子,就是皇後……”
“……”
宮女們的腳步聲和議論聲,紛紛遠去了。
那時,妙蓮倚靠在一顆大樹上,身子幾乎支撐不了,要倒下去了。
在她重病期間,隻知道高美人受寵了,六宮粉黛無顏色。但是,她不知道,高美人懷孕——她居然懷孕了!!!
自己和皇帝成婚這幾年,一直不曾生育。
卻不料,新來的女人已經懷孕了。
她從小在皇宮裡長大,何嘗不知道???哪怕千般寵愛,皇宮裡的女人,生育,生兒子,才是王道。如果生不了兒子,地位絕對不會穩固——幾曾見過生女兒的妃子,能做到皇後的?
一股寒意,從頭到腳。
她原本也不是為了做皇後——因為,心底裡,鐵板釘釘地認為,那本來就是自己的位置——自己是宏的第一個女人。是他青梅竹馬的伴侶。
如今,才知道,那是不可能了。
自己,什麼都不是了。
就連葉伽治病,所帶來的希望,也不複存在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昭陽殿的。
此時,昭陽殿裡冷冷清清,縱然是怎樣的金碧輝煌,也無法掩飾蕭條和苦澀。
她躺在床上,看著身上覆蓋的錦繡被子,絲綢衣服……才想起,當年太後為何很少很少住在皇宮了。
她寧願長年累月一個人住在北武當,也不願意回到皇宮。
這皇宮,就是一座金碧輝煌的監獄啊。
如果有丈夫的憐惜,恩愛還好。
如果不是,這座冷冰冰的屋子,又算得了什麼???
她忽然很想念北武當。
當年山花爛漫的地方。
如果太後沒死,那該多好?
可惜,她連傾訴之人都找不到了。
宏也沒露麵。
她想起的時候,竟然覺得他的麵容很模糊——想不起來——就像不停在水麵上漂浮的浮冰,總是想不起樣子。
自從生病以來,他的樣子就逐漸地模糊了。
從高美人開始,二人之間的情誼,也開始模糊了。
現在,高美人居然要生兒子了——也難怪,他不肯再來看自己了。
難道僅僅是因為怕傳染?
帝王之愛,何其慘淡。
朝夕之間,翻雲覆雨。
這世界上,什麼才是永恒呢?
妙蓮不知道。
那一刻,心就死了。
好像皇帝是否再出現,已經無關緊要了。
葉伽是第二天傍晚才來的。
他端了湯藥,還有一些很奇怪的藥丸。
馮妙蓮懨懨地坐起來。
他有點吃驚,昨日她已經有了一點精神,為何現在又變成了這般模樣?整個人,幾乎失去了生氣一般。
宮女喂藥,她一言不發地都喝了。
葉伽問她些什麼,她也不答應。
半晌,葉伽按照慣常檢查完畢病情,隻好告退。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叫住他:“葉伽,你見過陛下麼?”
他站在門口,這個兒回答很艱難。
但他還是實話實說:“最近陛下很忙,我還沒有見到他。”
她慘笑一聲。
果然如此。
想當初,自己小小一病,他便到處尋訪名醫,親自接見。現在,自己垂危之際,他連葉伽都不見了——
她淡淡的:“也許,陛下怕你將我治好了吧。”
葉伽心裡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