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
病得那麼重,如果無人精心照料,豈能複原?
“哈,這是葉伽救我!!隻有葉伽一個人救我!!!”
他心裡一沉。
葉伽診治她,他並不是不知道。
但是此時聽來,卻有一種極其強烈的不祥的預感。
甚至對於她的指責,也一句都回答不上來。隻覺得嘴唇很乾很乾。
她的目光也落在那一枚頭釵上。
他順著她的目光,驀然發現,她渾身上下,再也沒有半件首飾。
這是她居住在家廟的代價——每一次,馮老爺的探望都有理由——或者給賞賜,或者給禮物——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人情世故,不可能不管——你既然吃住在馮家,什麼馮夫人過生要禮物,什麼姐姐妹妹出嫁定親要禮物——
馮妙蓮每一次被問起,隻好把首飾一件一件地給出去。
到最後,沒法了,隻好把唯一的頭釵也給出去了。
但是,這些禮物——絕非是她想提攜什麼馮家的。
不不不,她從來沒有這樣的聖母。
那種沉默,真是讓人窒息。
就如堵塞在心口的一口氣,怎麼都上不來,上不去……
拓跋宏,逐漸地明白過來。
越是明白,心底也越加堵塞得難受。
“我……妙蓮,我一直以為是你要我照顧得……我……”
“什麼叫我求你照顧他們??你明明知道我是個壞女人,惡毒的女人,哪裡有那種閒情逸致,去考慮他們馮家的安危?我自己都生死未測,我會考慮他們??哈哈哈……你就直說,是你看上馮妙芝的美色,看上她馮大小姐的身份地位……她樣樣都比我高貴,所以你覺得她才有資格做皇後不就得了?……”
“妙蓮,不是這樣……真的不是……”
“虛偽!虛偽的拓跋宏……我真沒想到,陛下,你竟然虛偽到這個地步……還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哈哈哈哈……好,真是好極了……你認為我馮妙蓮就那麼下賤?眼巴巴地去把彆的女人塞給自己的丈夫??把自己的妹妹送進宮去,讓你記得我???你認為我是什麼聖母?……我有這麼下賤??”
皇帝驚呆了。
他緊緊地捏著手裡的頭釵——頭釵溫潤的玉光,映照出她慘白出奇的麵色,就如今晚的月光,那麼幽暗。
這才明白,為何當初馮老爺一次次地來,每一次,都要帶走一件自己的信物——手鐲,頭釵,耳環……敢情,是拿去和皇帝大爺聯絡感情的。
聯絡感情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自己這個廢人——而是讓他們的彆的女兒,魚躍龍門——反正他們有的是女兒!
這個不行,那個可以繼續頂上去。
倒下一個馮妙蓮,自然另有無數的馮妙芝。
用自己對妙蓮的感情,來鋪就她們的富貴路。
這不,妙芝不就登上了皇後的寶座?
他分辨不出來。
也沒法分辨。
可是,這“騙局”——姑且就認為是騙局吧——是多麼簡單,多麼拙劣??
問題是,他就真的上當了。
因為他一直就懷著憐憫他們家族的情感——因為馮妙蓮,因為馮太後——再怎樣,太後生前,是唯一把馮家當成親戚的——
太後在世的時候,完全是看在妙蓮母女的份上,給予馮家好處。
當然,她不可能把過去的種種都告訴拓跋宏。
所以,皇帝想當然的,認為自己也該優待太後唯一的親戚。
他的聲音非常艱難:“妙蓮……我……都怪我,沒有仔細地考察……”
他拓跋宏是何等樣的男人,難道這麼輕易就被騙倒了???
男人心啊!!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更是火上澆油,將妙蓮心底對他的所有怨恨,全部點燃,熊熊地燃燒起來。
拓跋宏是何許人也?最初,他當然沒有料到馮老爺有什麼不妥——按照世人的觀點,馮昭儀病危了,托付皇帝照顧她的家人,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他這些年向來號召仁孝治天下——他本人非常孝敬太後,孝敬父親,對兄弟們也始終友好,從未起過任何的壞心眼——自然就想當然地,認為妙蓮也是這樣:友愛她的姐妹們,希望為手足為家族贏得更大的利益——所以,每一次,他都是有求必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