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被人追殺,為何還要一再地回到這個京城?
難道他就不疼嗎?
難道他就沒有過反悔和猶豫嗎?
這世界上,真的有人這麼愚蠢?他從小到大的經曆,才讓他變得如此愚蠢?心裡除了一個佛祖,便是一個女人。
佛祖和女人,佛前的玫瑰,衛道士們申討的敗類……他和她都是人渣。
白色的月光下,她凝視著他的臉,黝黑,淩亂,憔悴,落拓……甚至她擁抱著他的脖子的手,昔日他的褐色的脖子,那麼柔軟,那麼堅毅,如吳峰修竹……現在,脖子也是傷痕累累,觸手處,粗糙不堪,再也沒有任何美感。
一具最美的身子,變成了一具最醜的骷髏。
葉伽,他實在是沒有太多的生氣了。隻是不知憑借多麼強大的意誌力,才掙紮到了現在。
馮妙蓮凝視著他。
仔仔細細地看著他。
不知情的孩子他還要問,你的眼睛為什麼出汗?
有風吹來,河邊玫瑰的香味把月色襯得如此妖嬈。就像她去觀他第一次的成年禮。年輕的僧人麻衣如雪,對著佛祖,隻有一個題目:請無需用語言,形態,字眼這些東西,描述一朵花生長的全貌,風采。
那時候,他站在一顆參天的鬆樹下麵,一隻鬆鼠調皮地在上麵翹著尾巴,眼珠子又大又圓。
他隻是伸出手,手裡一朵花,微笑。
那便是全部的精妙。
許是那一刻起,她芳心蕩漾,春情萌動……如果葉伽不是一個和尚,如果拓跋宏不是一個皇帝……也許,她當初嫁的人,一定是他。
是的,她絕不是一個好女人,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呈現出過變心的苗頭了;在那麼久遠的時候,就開始褻瀆佛祖了——
誰敢說我們的內心都永遠永遠不曾出軌過?
誰敢說我們**不出軌,精神就從來從來不曾動搖過?
人們所以愛一個人,有時並不是因為愛情,隻是因為習慣,因為世俗,因為大家都覺得她應該愛他,他和她是青梅竹馬,他和她早就約定俗成……所以,她也想當然地認為,她隻能愛他,隻能嫁給他。
有誰個女子,從小就立誌嫁給一個和尚呢?
就算是家廟一役,她也搖搖擺擺,心意不定。難道真的隻是被強迫的?難道心底真的是堅貞不屈的?
直到現在,她才確信——這一次,再也不會動搖了。
從家廟到皇宮,再從皇宮到這一晚的月色:她注定的命運便是回來受一段難產之苦,失去女人的特性,然後,回到一個人最初的起點。
她變成了中性人。
對皇宮無益,對妃嬪無益,對天下人無益,對她的家族親眷,甚至對拓跋宏……統統的都沒有了任何的利益和好處。
沒有人再需要她了。
除了葉伽。
他現在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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