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慕楓所言,骨啜怫然不悅。
他算儘萬千,即便是慕夫人害唐秋的秘密計劃,也儘在其股掌之中。
可偏偏未料及這檔子不起眼的事由,竟讓慕楓發現。
更何況,那日他前去慕府時,當家主母竟也並未以實情相告——慕楓已然知曉。對待慕夫人,骨啜生了怨,想來日後對她,定要增上些揶揄才解恨。
強忍怒火,骨啜思慮遍了借口,卻仍是找不出合適的說辭。
正當此時,同行跟來的萬海山開了口“公子有所不知,骨啜大人此舉正是為了公子著想,隻是不便說出口罷了。”
慕楓見骨啜並未作答,卻是一旁的隨從說了話,自是咄咄逼人地問了句“哦?還有這檔子緣由,你且說說看?”
“大人素知公子與慕夫人關係,並不算得上和睦。但阿芙蓉的買賣,無人幫襯是絕不可有的,這才私下尋了你家主母,為的是令她參與其中,為公子安排個殷實的靠山,也能讓你信了我們的誠懇。不過,大人憂慮提及慕夫人,會讓公子難以接受相饋,這才瞞下了。”
萬海山言語所指,解了骨啜一時困窘,卻也給他當頭一棒——早在來長安前,他便做足了功課,詳查了慕楓的底細,卻未能知曉他並非慕夫人親生,且母子關係水深火熱。
骨啜不禁感歎,慕家對慕楓身世之隱的舉措,真可謂滴水不漏。相較之下,自己是欠了些火候。
慕楓對此回答略顯震驚,隨即頓首,朝著骨啜再拜,口中言道“王爺心細如發,在下不勝感激,必當信得過你我合作之誠意。”
說罷,又是行禮。
而後,二人談了些近日阿芙蓉於東市的行情,終是彆過。
待慕楓離開,骨啜長舒心口鬱結之氣,隨即看向身旁站立的人兒,難掩讚賞神色。
隻見萬海山也學著慕楓的樣子,恭敬一拜“小的也是在寺中,與公主相處時知曉這些雜事,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王爺放心,我萬海山自當效犬馬之勞,以報當日困厄亂言、險些被官兵抓去時,王爺出手相救之恩。”
骨啜甚是滿意。他隻覺此刻宛若蒼天相助——
那日他恰逢乘車街上閒走,遇上困頓多日的萬海山坐於市中大喊“天子不義,寺中留孤女”的話,自是好奇,便湊上去看熱鬨。
俄頃,萬海山便招致巡邏兵士走向自己。骨啜心有疑慮,便佯裝說萬海山是自家兄長,生而不幸染了瘋病。隨後又是匆忙接他上了車輦。
如此,骨啜便知曉了李雲衣的存在。他更是利用萬海山的身份,心生一計,全了連通宮闈市井的念頭。
而眼下,看樣子慕楓也是降低了對自己的防備,想來合作該是更為順暢。吐火羅一族光大複興,指日可待。
……
與此同時,慈安寺中,李雲衣剛剛搪塞過去陳嬤嬤的追問,正著手拾掇衣物。
待她行至床邊,這才憶及——清早淨海來時所給信箋尚未拆封。
萬般小心地撕開封膠,取出其中暗皺的黃紙。
展開,其上赫然繪有一花,同雲衣銀鎖所刻、祭母衣裙刺繡的樣式彆無二致。
白描之下,工整書寫有三阿芙蓉。
其後另附蠅頭小字吐火羅·緋茵畫於菡萏閣。
菡萏閣。雲衣心頭發緊,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淚水不覺灑下,手中翰墨落了地。
正是悲不自勝,卻逢上了陳嬤嬤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