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數目光驟然移於眼前嬌弱的清冷美人,雲衣亦是如此——目及刹那,不覺一驚,數日前還是好端端的九兒,如今卻是瘦削不少,麵上憔悴。
陸卿和慕楓皆是有意攔下九兒之舉,卻見其兀自走上前,甚至甩開陸卿拉她衣袖的手。
“哪兒來的臭婆娘!今日老子非要砸了這醫館不可!”
說著,那歹人起了身,正是向前走著,卻被九兒一聲言語,嚇得不敢動彈。
“誰敢!陸氏醫館即日起征為國用,是聖人的旨意。你若是敢動此處半片瓦,便是忤逆!”
此句著實憾人。
敢砸天子親點的鋪子,那是不要命的主兒。
黛眉輕挑,瞳目炯亮,字句似箭,聲厲如刀。九兒此時,儼然颯氣。
風兒吹鼓著逢迎的袖袍,青絲揚動間,卻是一副媚而不嬌的骨。
那人說不出話,眈眈而視。
“我家醫館向來是堂堂正正。學醫者,可有醫術不精,但絕不會害人性命。陸家在京城也是名門,斷不會看重這幾包藥材的小利便以次充好。”
陸卿行至九兒身前,先是俯身拾起地上一粒肉實白藥,繼而下意識身子微側,將九兒護於身後。
“此藥為生半夏,量多有毒。”陸卿說著,人群一陣唏噓,“敝店上下,皆是對生半夏忌憚,唯恐無意之間害人性命。於是,每每收藥材後,儘是要浸了薑水炮製。得了‘薑半夏’,方可入藥。於此,閣下所持藥材,定不是來自我家。”
言罷,陸卿將手中藥物拋向地麵,拉起九兒的手,轉向回舍。
背身之際,又是一句“閣下若是不信,自可去查太府寺卷宗。敝店支收了何物,儘數是有筆載為據。”
人群激憤,鬨事者沒了麵子,倉皇逃走。
紛紜眾口。既還了醫館清白;也同時將陸家醫館歸了國用,傳遍長安街巷。
……
“你怎得不聽我一句,偏是到了外麵。若那歹人犯狂,傷了你該如何是好。”
陸卿望著九兒因怒氣泛紅的麵頰,句句憂慮,卻又不忍責怪。
“我瞧不得有人欺你。”
本是俊氣的眉目瞬時還了素日嫵媚,口中所言卻是嬌嗔如孩童。九兒垂眼下視,雙手絞弄著,麵上竟是又添一暈緋色。
她也不知自己何來的勇氣,竟敢衝上前去,借了天子的名號來唬退那人。唯獨記得,自當她的手含於陸卿那溫熱掌中的一刻起,心底便是悄而騰起一陣漣漪。
大抵是,要學著那虞美人的“何聊生”吧。九兒暗自笑著自己竟運了如此誇張地比況,彼時為著方才的有驚無險暢呼一氣。
陸卿個中喜憂參半,自知九兒心意,也便不再嗔怪。
轉而移視跟進的二人,他起身有禮相拜“慕兄,雲娘。”
回禮後,雲衣走上前去,拉起九兒絮絮叨叨心疼半晌。慕楓卻是始終未動,甚至不去抬眼看上九兒一番。
“你二人來得著實不巧,眼見著,該是來人接手我這爛攤子了。此地也是再不能留。”陸卿無奈之下,輕聲言道。
聽聞陸卿所說,慕楓笑而不語,忽是看向雲衣。
隻聽雲衣一聲鄭重,煞有介事“即日起,醫館便由我李雲衣說了算。眾人各司其職,定會有個好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