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晟銘那麼剛強的一個男人,此時卻無助得像一個孩子。
安老夫人走上前去,在床邊輕輕坐下。
床上的人靜靜地躺著,瘦弱的身軀掩蓋在柔和的被子下,幾乎看不出起伏。
“阿朱,苦了你了。”
老夫人抓起孫媽媽瘦骨嶙峋的手,一句“阿朱”便牽起久遠延綿的心事,視線凝眸處,一片潮濕,透著溫熱。
當年生安晟銘的時候,她奶水不足,府上尋了許多奶媽媽,最後留下了阿朱。
等到生婉娘的時候,阿朱正好生完孩子不久,奶水充足。
婉娘那孩子嘴挑,兜兜轉轉,最後還是阿朱幫了她大忙。
這麼些年下來,阿朱對自己兩個孩子有多好,她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裡,就是親生孩子也不為過。
婉娘出嫁的時候,阿朱不放心,更是跟著去做了管事媽媽,連自己的孩子都見得少了。
這般恩情,她還未曾報答,如今阿朱受儘苦頭,若不是容兒,她甚至不知阿朱還活在人世。
隻要想到這些年來阿朱的經曆,她就覺得心頭紮了針似的,直疼到她發顫。
“老夫人,藥來了。”
林氏捧著碗走上前來。
“我來吧。”
安老夫人伸出手欲接過藥碗,林氏馬上退了一步,“娘,您最近身子骨也不大好,還是讓媳婦來吧。”
老夫人堅持地搖了搖頭,“好孩子,將碗給我吧,這是我欠阿朱的。”
林氏心知老夫人心頭自責,想了想,將碗遞了上去。
老夫人輕輕吹了吹,將第一匙遞到了孫媽媽嘴邊,輕輕一壓,孫媽媽便微微長開了嘴,將藥吞了下去。
老夫人臉上現出一分欣喜,忙接了第二匙。
“好!能喝藥就好。”
安老爺子和安大夫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就站在眾人身後,見孫媽媽並不抗拒喝藥,安大夫便叫了一聲好。
沈陵容眼前微微一亮,期盼地問道“安大夫,這樣下去孫媽媽能好嗎?”
安大夫沉吟了一會,慎重地說道“病人求生的意誌非常強烈,一般人若是陷入她這般境地,莫說十年,隻怕五年都熬不過來。”
“如今她不僅熬了過來,如今還能主動配合入藥,若是仔細將養,應是還能多活幾年。”
“隻盼阿朱苦儘甘來,能讓我們安家補償一二。”
老夫人眼角晶瑩,眼淚幾乎要滾落下來。
“藥方已開,記得穩妥照顧病人,老夫先去了。”
安大夫朝安老爺子拱了拱手。
他受安老爺子聘請,住在安家做起了府醫,平日裡卻也自在。
如今病人情況穩定,他倒能安心回去繼續研讀醫書了。
“子夫,我送你。”
安老爺子送安大夫出了門。
沈陵容望著二人的背影,突然憶起方才從包袱裡拿出來的東西,忙三步並作兩步追了出去。
“安大夫請留步!”
安大夫聞言轉過身來,還未出言,安老爺子倒是率先開口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他臉上的表情硬梆梆的,聲音也是不鹹不淡的,但是如此急切地開口,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關切。
沈陵容抿嘴一笑,“祖父彆擔心,容兒沒有不舒服,隻是有些東西想讓安大夫掌掌眼。”
安老爺子表情一僵,彆開臉去,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沈陵容心中暗暗好笑,從袖口取出一方絲帕,小心翼翼展開了,遞到安大夫麵前。
“安大夫,您看看這些都是什麼?”
安大夫原本不甚在意,眼神輕輕一瞥,卻驀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