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修舒展著身子捧著熱茶,語氣自然,絲毫不覺得自己昨日讓受傷的沈陵容一瘸一拐走回夏荷院有什麼不妥。
沈陵容溫和地點了點頭,鴉鬢輕分,娥眉淡掃,宛同細柳迎風,玉質亭亭。
最妙的是髻間那一抹淡綠,渾圓優美,細膩柔滑,更襯得沈陵容膚若凝脂,玲瓏秀雅。
沈茂修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沈陵容眼神微閃,抬手將頭上的淡綠取了下來,沈茂修凝神看去,原來是一隻簪子,瞬間便沒了興趣。
沈陵容卻將簪子遞到了沈茂修麵前,“這是先前二舅舅給的見麵禮,名為玲瓏翡翠采勝驚華簪。那日我瞧著夫人似乎對此物亦有幾分歡喜。”
聽說白氏也有興趣,沈茂修又將目光移了回來,他接過簪子細細打量,眉頭漸漸皺起。
“你方才說這簪子叫什麼?”
“玲瓏翡翠采勝驚華簪。”
沈茂修神色一動,卻沒有說什麼,又將簪子遞回給沈陵容。
沈陵容卻沒有錯過沈茂修細微的神情變化。
她換上一副傷心失落的模樣,對沈茂修說道“爹爹,女兒覺得夫人對女兒還是有一些誤解,既然夫人也喜歡這簪子,容兒便把簪子送給夫人吧。”
看著沈陵容獻寶般的真誠模樣,沈茂修的神色終於溫和了些。
“不用送了,這簪子你娘也有。”
沈陵容一驚,臉上不由露出幾分來,“原來夫人也有?難怪她那日見了這簪子有些意外。隻是這麼漂亮的簪子,容兒竟從未見夫人戴過。”
沈茂修聽沈陵容一直稱呼白氏夫人,卻不肯叫娘親,心知沈陵容心中還是不認白氏的。
昨日他同白氏談過,白氏於他十分坦誠,毫不遮掩便承認了對沈陵容的不滿。
隻是這是安氏欠她的,她對沈陵容沒有好臉色也能理解,因此他對白氏不僅沒有責怪,反而更多了幾分愛憐。
可是沈陵容身為子女,卻不能因此輕慢了白氏,因此他忍不住為白氏解釋了兩句。
“這簪子是她懷你弟弟的時候,我送給她的。後來……你娘隻怕是心中難過,不願睹物思人,是以將簪子收了起來。”
至今沈茂修提起此事,心中的悔恨與怨氣還是久久不能壓下。
沈陵容心中一默,看來這簪子有可能便是白氏那隻簪子了。
她親手害了自己的孩子,心中有愧,看到這隻簪子,她便會想起沈茂修的期待,想起他們當初的喜悅,眼不見為淨,將簪子賣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支簪子竟能讓沈茂修舊事重提,沈陵容心中大喜過望。
若是放在平時,這樣的事沈茂修怎麼可能在她麵前提起,更何況他一直認為害了白氏孩子的是她的生母安氏。
“弟弟……”沈陵容喃喃了兩句,突然說道“爹爹,她們和我說,弟弟是被我娘親害死的。”
沈茂修心頭一顫,霍地站了起來,撞得茶幾哐的一響。
他臉色發青,猙獰地看著沈陵容。
這一句話便勾起了他最不堪回首的記憶。
他還記得那日趕到秋梧院時看到的情景。
白氏雪白的裙擺被鮮血浸染,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平日裡紅潤的臉蛋慘白到幾無血色,顫抖地嘴唇還在聲聲叫著“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當時的他腦袋嗡的一聲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隻有眼前那片殷紅不斷放大,昭示著他失去了自己最期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