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取了黃鐲的教訓,一瞬間便將其完全抹除。
但……
僅僅是片刻之後,在他渾身的毛孔當中,又有茫茫的黑霧升騰而起,重新化作那黃鐲的麵孔的模樣,猙獰怪笑!
“你以為什麼是心魔?若違背本心隨手抹除就能夠解決掉心魔的話,那天下便不會有如此多天驕俊傑為此煩憂了。”
心魔好像在嘲笑的餘琛那樣,咧咧冷笑:“——放棄掙紮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對於那股腐朽和凋零,你的恐懼與抗拒隻要還存在著,我就永遠不會消亡!
你身為兩個世界的主人,偉力通天,位格前所未有,兩個世界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不是你的敵手。
但你也並非真正無敵——你永遠無法戰勝自己,永遠無法戰勝自己的本心和欲望,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那猖狂的笑容,滾滾黑霧重新鑽進了餘琛的身軀當中,瞬間無儘的陰雲消失不見,好似從來沒有存在過那般。
可隻有餘琛無比清楚——它還存在著,並且每時每刻都在借助著自己的恐懼和抗拒,不停的生長和壯大,假以時日恐怕真的能夠同他爭奪權柄!
而更可怕的是,餘琛消滅不了他,亦或者說隻是抹除心魔的話,他隻需要一個念頭便可以輕鬆做到。
但隻要他的恐懼和抵抗還在,那股他自己都無法控製的本能還在,心魔便會一次又一次的重新誕生,茁壯成長!
直到某一天,徹底吞沒他,亦或者……取代他!
同一時間,在餘琛所在之地之外,有一片蒼茫無儘的星空,星輝浩瀚,宇宙無垠。
此時此刻,整個宇宙還略顯荒蕪和寂寥,遠遠無法和餘琛所在的時代之繁華與鼎盛媲美。
但……這種蠻荒和寂寥當中,卻透著一股餘琛所在的宇宙沒有的東西。
——真實。
星空當中,一片無人的隕星帶裡,有一道渾身透明的虛影站立在星空當中。
而在他的身旁,還有一本漆黑的古書,散發出茫茫的金光,上下不斷沉浮著。
而在那古書的書頁打開,隻看那無儘的金光朝外投射開來,在前方的星空當中化作一幅龐大的畫卷,顯露在那透明身影的麵前。
無比清晰。
——倘若餘琛此時此刻在此的話,他定然能夠一眼就認出來,這透明的虛影不正是餘修嗎?而那漆黑的古書正是度人經嗎?
但可惜的是,他看不到,他什麼都看不到。
因為此時此刻的他,正在那度人經所投射的金光投影當裡。
準確的來說,是在那金光所化作的夢境當中。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真實的情況,遠遠沒有餘琛以為的那麼簡單。
先前的夢境當中,第一次明知自己在夢境裡所以做出了決斷的餘琛,以為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醒了過來,以為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得到了黃鐲的認可,讓對方放棄了奪舍,灰飛煙滅而去。
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那個時候,他仍然在夢境當中。
亦或者說,哪怕此時此刻,同樣如此!
他仍然在那個黃鐲構築的夢境裡,從未醒來!
——無論是先前他所經曆的遠征域外,所向披靡,滅族古仙,打殺太初,覆滅心魔黃鐲……還是那大團圓結局之後的無數萬萬年的光陰,直到最後腐朽和凋零的降臨,一切的一切,同樣也隻是夢境而已。
隻不過餘琛身在夢中而不自知,將那當做了真正的現實而已。
“您……這是什麼意思……逼著他再做一次選擇嗎?”
餘修看著那金光的投影當中,盤膝而坐,誕生了心魔的餘琛,有些不忍,開口問道。
“再做一次選擇?”
黃鐲的聲音響起,卻是否定:“不不不,選擇隻需要做一次就夠了,但……需要真實的選擇。
先前第一重夢境當中,因為他知曉那隻是夢境,他知曉哪怕在那夢境當中腐朽和死去,現實當中的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意外發生。
所以那個時候他可以做出任何決斷和選擇——但無論那個選擇看起來多麼完美,多麼公正和無私,都是虛假的,是他在意識到‘隻是夢境’的情況之下做出的選擇。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好話誰不會說?這樣的選擇和決斷,沒有任何的意義。
所以才會有第二重夢境,在這第二重夢境當中,他會以為一切都是真實,他會以為腐朽和凋零都是真實,隻有這個時候的選擇,隻有經曆了無數萬萬年後的平靜生活之後已經改變了心態的他的選擇,才有意義。”
黃鐲娓娓道來,聲音平靜,沒有任何波瀾和起伏。
“真是……殘忍……”餘修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仍然歎息。
“殘忍嗎?”黃鐲的聲音響起,反問道:“——或許是吧,因為我曾經經曆過那一切,所以我更加清楚那是何等的恐懼與痛苦。
實際上這和心智前惡沒有關係,當那股腐朽和凋零降臨的時候,本能的恐懼和不甘就會導致心魔的誕生,而且……無法抹除。
而心魔一定會想儘所有的方法,讓它和正體當中的其中一個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不顧所有後果。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不認為他能夠贏得這個賭約——亦或者說,隻要有神智,都不可能抵抗得了那種恐懼和不甘。
或許幾年,幾十年,幾百年,尚且還能夠做到——但幾千年後呢,幾萬年後呢,幾十萬年後呢?沒有人可以在那種折磨之下,守住本心。”
餘修頓時瞪圓了雙眼:“那按照您的說法……餘琛必敗無疑?”
“看下去吧。”
黃鐲歎了口氣,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