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酒壺,王喆來到“精誠牆”邊,仔細翻看起來。
有一塊情動牌寫著一首詞,有兩句深深打動了王喆,“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光陰長河中,試問天下誰人不是行人,誰人不是過客。
有一塊情動牌,寫詞之人應該是一姑娘,因為情動牌寫道“淚濕羅衣脂粉滿。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水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
王喆喃喃道“一柔弱姑娘喝得掉一壺琅玡台?還不醉?還能寫詞?還能寫這麼好?”
算了算了,不管不管,喝酒喝酒。
還有一塊情動牌很有意思,正麵刻有一個名字,寫道“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背麵刻有另一個名字,寫到“莫急!募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王喆看罷,哈哈一樂,人生難得一知己。
掛在最角落處,有一塊情動牌,上麵寫道“樂於助人卻被誤解,好心做事總遭詆毀。世人雖如此,仍需要善待;我心光明,夫複何言。”
王喆看完,內心糾結不已,喃喃道“人這一生,苦事難事無數,很多事情風一吹,雨一淋,自己都記不住。好在還有些人,願意記住自己的苦事難事,願意讓彆人不要重蹈自己的錯路老路,願意為世間留下一些美好。”
看完精誠牆,王喆將酒灑在牆角下,獨自呢喃道“雖然相隔不相識,何妨共進一杯酒”。
濁酒一杯無他事,也為清風也為你。
回到座位上,王喆從袖裡摸出一枚銅錢,正麵四個大嵩文字“萬世亨通”,背麵四個大金文字“天下承平”。
王喆對著姒掌櫃說道“掌櫃的,小賭一下,一壺琅玡台?”
姒掌櫃沒有開口,老板娘說道“好啊,俗話說小賭怡情,大賭亂性,不賭掃興嘛。”
姒掌櫃不置可否,老板娘接著說道“那就取萬世亨通,圖個吉利嘛。”
王喆把這枚銅錢往桌上一放,然後右手在桌麵上輕輕一按,銅錢如一隻離弦箭,射入空中,在距離桌麵三尺的地方,以極快的速度轉動著。
忽然,一隻纖纖玉手在空中抓住銅錢,拍在掌心。
來人正是林英。
此前林英女扮男裝,但到底是女子,在行家裡手麵前還是一眼即明的。
此時林英乾脆換回了女裝,尖尖下巴,丹鳳眼眸,肌膚水嫩,身姿婀娜,有著一股傾瀉直下的清雅,散發出小鎮女子絕沒有的韻味。
王喆問了一句“你怎麼下樓了?”
林英回了一句“久未歸,心念之”。
然後聽得“啪”的一聲,林英伸手將銅錢壓在八仙桌上,緩緩移開手掌,顯露出銅錢上的“天下承平”四字。
王喆問道“掌櫃的,這算也不算?”
姒掌櫃笑著說道“算啊,人生多歧路,誰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我這個人雖然很少賭,但賭品很好。”
話音未落,老板娘就取來一壺上好的琅琊台。
酒,還是很好喝的,尤其是免費的,那就更好喝了。
王喆緩緩開口道“掌櫃的,我替你算了一卦,乾卦,變爻落在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總得來說,雖然姒掌櫃和風三娘處境艱難,但應該沒有災難,似乎有貴人相助。”
姒掌櫃沒有接過這話,而是問道“王喆,像你這種塔尖之人,隻需要再心無旁騖數十年,在不借助任何外力外物的情況下,也能夠輕而易舉跨過那道門檻吧。為什麼還要來摻和這種俗事呢,一來你又不需要;二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
王喆反問道“辛苦修行為長生,長生之後又為何?”
這是個門檻極高極高的問題。
姒掌櫃連問都問不出來,回答就更回答不了了。
王喆獨自喃喃道“一山放出一山攔,為誰辛苦為誰甜?”
然後王喆又自言自語答道“天下興亡多少事,何況人間萬家燈。”
最後,王喆抬起頭,望著姒掌櫃和風三娘說道“討個吉利,這枚太平錢,送與兩位了。”
姒掌櫃雙手接過太平錢,有些顫抖地說道“何德何能,得遇良人。”
天空春雷轟轟響。
姒掌櫃推開了一扇窗戶,聽著黃豆般的雨滴敲擊屋簷發出的清脆聲響,看著簷角飛流而下的一道道銀亮水線,姒掌櫃微微一笑。
我自出生以來,便守護著那一段往事。
也許從今往後,會有人一同守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