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孫道“最後記住,千萬不要點燃血池周圍的燭火,去看她的樣子。”
吉娜出了房子,擦了擦眼睛,就向虛生白月宮走來。她雖然出了來,但琴言的病卻依然縈繞在心頭,很是不快活。這時隻想趕緊將月亮菜采過來,馬上回去再煮粥給琴言吃。
但真的可以這樣麼?
她永遠想不到,為了這一日的到來,不僅是她,還有多少人,付出了多少心血。
而他們準備的,絕不是一場簡單的遊戲。
他們的遊戲中,沒有月光,沒有歌聲,隻有陰謀、鮮血、殺戮。
虛生白月宮自然好找,華音閣中最大、最高、最漂亮的房子就是。吉娜來過幾十次,當然不會找不到。但這次卻不一樣了。她的手剛按上宮門的獅頭銅鈕,就聽一個略帶慵懶的聲音道“住手。”
吉娜猝然回首,就見一個身穿書生長衫的青年人站在竹子下麵,一臉的微笑,手中什麼也沒拿。
這人長得十分好看,甚至比南宮韻還要美秀幾分。隻是吉娜經過南宮韻之事後,對這一類型的男子殊無好感。加上此人自命風雅,倚著翠竹的姿態看上去頗為做作,讓吉娜頓覺厭惡無比。
她毫不客氣地問道“你是誰。”
那人卻不生氣,仍然笑道“姑娘忘記了,我們在丹書閣見過麵的,隻是你想必不知道我叫韓青主。”
吉娜道“是你啊,誰管你叫什麼?我要進去你為什麼不讓我推?”
韓青主微笑道“我的名字可以不管,但我的職務你卻不能不問一下。因為在華音閣中……”
吉娜不耐煩地道“你想說什麼就趕緊說好了,彆吞吞吐吐的像個娘娘腔一樣!”
韓青主也不生氣,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紙扇,“刷”的一聲展開,道“步劍塵閣主去世後,在下暫時代理華音閣青陽宮主的職位,兼領閣中一切大小護衛安全事宜,夜中防盜、日中防寇的事情都由我管,你說我該不該攔住姑娘呢?”
吉娜道“我一不是盜,二不是寇,你攔我不著。”
韓青主道“那姑娘到這虛生白月宮中來做什麼?”
吉娜道“我來偷月亮菜。”
韓青主道“這不就得了。沾著一個偷字,那就是我的職責所在。少不得請姑娘跟我回去一趟。若是不跟我這臭男人走也可以,就請姑娘回自己的房子,等明天由閣主陪同了再到虛生白月宮中,那時你要偷什麼都可以。就算是將虛生白月宮都搬走,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吉娜道“你囉裡囉嗦地說的都是些什麼。這地方我來了這麼多次,就沒見有誰管過我。我要進去了。你自己在這裡護衛著吧。反正我一會兒就出來了。”說著,就要上去推門。
韓青主折扇一搖,擋在吉娜麵前,道“姑娘,這個可玩不得。今天若是放你進去了,我的性命攸關。請姑娘體諒,有事白天再來。”
吉娜道“你這個人怎麼糾纏不清,我的事是不能白天來的。再不讓開我拿劍刺你了。”
韓青主一笑道“姑娘的劍不知是什麼做的,若是香粉胭脂做的劍,韓某倒很願意讓姑娘刺上幾劍。”
吉娜哼了一聲,突然寒光射目,韓青主吃了一驚,折扇來不及回架,百忙中腳尖在台階上一點,倒躍而回。空中幾縷青絲飄下,卻是前額的頭發被削了一片去。
韓青主向來最重風儀,這時因一時大意被吉娜偷襲得手,居然削去幾縷頭發,狼狽不堪,實在是生平之辱,無甚於此的。
吉娜收劍而立,氣呼呼地道“你再敢攔我,我就劈你的腦袋!”
韓青主臉色一沉,道“小丫頭,今日叫你知道厲害!”折扇一探,身形已到了吉娜麵前,一招手揮五弦,扇風籠住吉娜左半身三十大穴,左手一招飲虹霽澗,向吉娜脈門扣來。
他這招全力施為,逍遙扇韓青主的名頭在江湖上也不是浪得虛名的,吉娜究竟是初會大道,立時就覺真氣一滯,手中劍如有千斤重,再也提不起來。韓青主逍遙扇或開或閉,“刷刷”幾下進手,完全占住了場上的主動,將吉娜前後左右都籠罩了住。一柄寶扇忽刀忽劍。忽做峨眉刺,忽做點穴筆,有時竟然使出長槍的招式,縱橫開閡,忽柔忽剛,端得是厲害無比。
吉娜奮力架住,幾招之後,汗珠滾滾而下。
韓青主倒也沒想真的殺了她,扇勢一緩,道“回去吧。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哪知吉娜武功雖然不純熟,但對以神為用這句話體會極其深刻。韓青主扇勢一緩,春水劍驟然光芒閃動,抵著韓青主回收的勁力直襲過來。
韓青主這時早有防備,冷笑道“你可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逍遙扇劃了個半圈,將吉娜春水劍上的勁力完全吸住,待吉娜劍式用老,倏地吐出。
這一下就等於合了吉娜和韓青主兩人的功力,吉娜哪裡禁受得住?一聲嬌呼還沒出口,已經被“砰”的一聲擊到了虛生白月宮的宮門上。
那宮門照例是不關的,木頭的東西哪裡禁得住吉娜的衝撞?“吱呀”一聲開了,吉娜骨碌碌滾了進去。
韓青主卻是一呆。方才打的興起,哪裡想到這一招竟然將吉娜打進了虛生白月宮!這不是故意放她進去麼!想起跗骨針的手段,不禁額頭涔涔汗下,高聲叫道“小姑娘你再出來,我們大戰三百回合。”
吉娜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好在韓青主總算手下留情,她的身體內大部分內息又都處在休息階段,自然護體,所以這一扇受的傷輕之又輕,但身子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下,任誰都不高興。聽到韓青主大喊,沒好氣地答道“娘娘腔你進來,我們大戰四百回合!”
韓青主道“哼,我就知道你怕我,不肯出來。苗族來的小姑娘就是這麼沒膽子。”
吉娜輕輕嘟噥了聲“懶得理你!”找到了自己的劍,按琴言所說的檢查了下內息,提氣向後花園走去。
她隱約還記得上次學劍的時候的位置,走去一看,果然有小小的一片菜,菜苗剛剛緩過勁來,正長得青翠油黃,不用吃,光看就讓人覺出這田園的清香了。
吉娜於是將劍放下,一麵按照苗族的風俗哼起了歌,一麵蹲下身來,剜起一棵棵在她看來有著無比重大意義的月亮菜。
好多年的期待、尋找,終於有了收獲的一天。收獲的喜悅仿佛就化為實質,跳躍在這一株株碧綠的菜苗上,月光宛如遮瀚神的祝福,輕輕地披在吉娜的雙肩,讓夜晚的微風也變得溫暖。
吉娜小心翼翼地摘掉沾染在菜根上的泥土,仿佛也在摘走心中的一切陰霾,這一刻,她又仿佛恢複到了初見那個幻影的一刻,一切都那麼簡單,那麼美好。這一輩子的幸福,也就都蘊涵在自己的掌心之間了。
隻聽她唱道
“鹿頭江水百丈長,郎在一方妹一方。
山茶開花紅滿畬,小妹妹想起情哥哥的樣。
大雨落下鳳凰山,郎唱情歌在山邊。
日頭出來架虹橋,小妹妹想見情哥哥的麵。
月瑪瑪出來亮清清,南風吹樹樹葉明。
情哥哥不要尋錯路,小妹妹窗前紅溜溜燈。”
唱的內容隻管是些郎情妾意,但民歌向來是無郎無妹不成歌,這些自然發於本心的鄉俚小曲,卻每每能唱得纏綿悱惻,動人心神。
虛生白月宮這時候自然是靜寂的,吉娜的歌聲細細的在夜風中傳出,一吟一唱,自然有種清媚的姿態,引人一句一句地聽下去。
吉娜眼中淚光閃動,似乎完全陶醉在歌聲和挖菜的動作中,她的心這時完全被幸福的憧憬所占據,哪裡還會有彆的思慮呢。
猛然間一絲毒蛇般的劍氣在吉娜背後騰起,悄無聲息地晃了晃,直投向吉娜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