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也來不及多想,更不敢打擾正與武當三老對峙的卓王孫,隻得悄悄向那條小路追去。
孟天成意外出現,奪走四天令跳入山崖,就在眾人無不感慨時,吉娜耳邊卻莫名地響起了一聲輕笑。
這笑聲極其陰冷,宛如遊絲一般滲入血脈。
吉娜心中一驚,不禁脫口道“誰?”
四周再無異樣,周圍的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卓王孫與三老的劇鬥,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那聲輕笑一般!
吉娜正疑心自己聽錯了,又一聲極輕的聲音響起“是我……過來啊。”
這聲音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隻覺其中透著莫名的誘惑,仿佛潛居山中的魔鬼,在邀約著自己選定的客人。
吉娜忍不住往懸崖下望了一眼。
今日天氣清明,山中霧靄不是很大,深穀中的一切隱約可見,穀底氤氳潮濕,仿佛是一方沉潭。山穀濕滑的崖壁上生滿草木,但卻並沒有人,看來孟天成是落入潭中了。
然而,吉娜的目光卻沒有落在潭中澹蕩的水波上,而是死死盯著崖壁上的藤蘿。
大蓬枯葉下麵,透出兩點極為熟悉的寒光。
這寒光在苗疆的龍舌潭見過!
那畸形的雙頭怪人!
吉娜心中一震,孟天成與這雙頭怪人顯然大有淵源,難道他盜走四天令,也是吳越王的詭計之一?
藤蘿下,那森寒的笑聲再度響起“想要四天令,就來山下找我……隻許你一個人來。”
“我?”吉娜有些訝然。
那聲音發出一聲尖銳的長笑,漸漸隱沒了。
吉娜看了看場中,卓王孫與武當三老劇鬥正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她。
大團紫色劍華垂空而下,在他身邊結出朵朵祥雲,無邊的勁風張滿整個山頂,將他的散開的長發吹亂,他的神色少有的專注,眉頭微皺,注目在眼前的玄都劍上。劍氣將他衣帶上的無數星辰吹動,在紫花的映照下透出奪目的光芒。
吉娜又想起了苗山中,第一次見到的空中幻影。
那一夜,天空中也是布滿了紫色的光芒,他的眼神也是如此專注,隻是還未待她看清,這幻影已消失在夜風中。
就是多年前的驚鴻一瞥,卻已讓她誤儘終生。
如今這一幕又重現在眼前,卻是實實在在、如可觸摸的景象,再不是神獸為她編製的海市蜃樓。
隻是,為什麼他們之間,還是相隔如此遙遠?
她的眼睛未免有些微微濕潤我其實是多麼想陪伴你出入風雲啊,為什麼,你總是把我當成孩子呢?
她緊緊握住雙拳,爭強好勝之心漸漸從她心底泛起。
若能為他找回四天令,他總不會把我當小孩子看了吧。
她咬了咬牙,將臉上的麵具摘下扔到一邊,悄悄向山穀行去。
麵具掛在樹枝上,輕輕搖蕩,宛如一顆不曾墜落的眼淚。
在那一刻,她仿佛聽到了千裡之外,父母兄長的呼喚,告訴她前方有多麼危險,她一生中最大的劫難就在小路的儘頭,森然張開闊口,等著她自投羅網。
但是,她已無法阻止自己的腳步。
她仰望西南的天空,默默禱告著阿爸阿媽,原諒我的任性吧,早在看到他的第一天,我已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那就是,今生注定要為他焚滅此身。
既然注定是飛蛾撲火,為什麼不讓結局來臨在夢想方醒未醒之時呢?
小路上荊棘叢生,行走甚為艱難,但吉娜自幼對行走山路甚是在行,加之此刻內功已有了根基,很快便下到穀底。
穀中亂石叢生,幽潭的正前方,是一脈隱沒在山石中的泉眼。
泉眼前方有一片平整的石台,四枚七寸長的令牌就整齊地擺在石台上。
發出淡淡青氣的蒼天令,如同星火跳躍著的炎天令,白如美玉的昊天令,黑沉如鐵的玄天令,分彆象征東、南、西、北天地四極,每一個令牌都有自己的一種顏色,黑、白、青、紅四色交映,美麗中帶著詭異。
一如石台背後的日曜。
她蒼白的臉上神情不住變幻,怔怔地盯著吉娜。
吉娜心中不禁一顫。她也沒想到一月不見,那雙頭怪人竟已憔悴、蒼老成了這個樣子。
日曜向她伸出枯瘦的手,道“好孩子,我們又見麵了。”
吉娜搖了搖頭,指著她另一個萎縮的頭顱,道“你怎麼會搞成這樣?”
日曜的手指從四枚令牌上撫過,最終停到昊天令上,她嘶聲道“都是為了它啊。我把我一半的血交給了那狠毒的國師。”她輕輕撫摸著自己那個萎縮成拳頭大小的頭顱,道“我的姐姐幾乎被他害死了,要沉睡幾年才能複原……可我等不了那麼久。沒有姐姐,就算有了四天令,也開啟不了樂勝倫宮。我可憐的姐姐……”說著說著,眼中不禁滴下淚來。
吉娜聽她說得淒慘,也不由動容道“那怎麼樣才能治好她啊?”
日曜霍然止住了哭泣,蒼白的臉上漸漸皺起一個笑容,聲音嘶啞得宛如毒蛇抽氣一般“把你的血給我。”
吉娜愕然“我?”
日曜嘶聲道“你若真是魚籃觀音轉世,那麼隻有你的血,才能複活我的姐姐。”
吉娜皺了皺眉“又是什麼魚籃觀音?早說了我不是!”
日曜冷笑道“我也是到最近才查了個明白,所謂魚籃觀音,不過是國師用來糊弄皇帝的名頭罷了。皇帝小老兒求仙慣了,認識的不是觀音就是九天玄女,把真相說給他聽,反而麻煩。隻是這小伎倆,卻害苦了我……”
吉娜沒有耐心聽她胡扯,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頓了頓,詭秘一笑道“我想說,你的真實身份,是一位異族女神的轉世。和我要開啟的樂勝倫宮有莫大的機緣。把你的心血給我,不僅能救活我的姐姐,還能幫助我開啟樂勝倫宮。”
吉娜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日曜看了看她,歎息道“早知道用四天令鑄成的神箭和你的心獻祭,就能開啟樂勝倫宮,我還費儘心機幫吳越王獲得絕頂武功作甚?”
吉娜聽得一頭霧水,皺眉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我也幫不了你。”起身要走。
日曜卻笑道“你不想找回四天令了麼?”
吉娜不由止住動作,疑惑地道“你會把它們還給我?”
日曜點了點頭,她的目光從吉娜臉上滑過,顯出一種癡迷“孩子,讓我先看看你的前生。”言罷突然操起炎天令,點在吉娜眉心處。
吉娜隻覺周圍的一切瞬時旋轉起來,一陣沉沉的睡意湧上心頭,然後天空漸漸變成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