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乘三,相公得一!
此話一出,不僅芙夷,十七、璣瑤都跟著愣了。
十七尚未反應過來,芙夷已哼出了聲,“他?閣主突然派遣我去乾坤山尋清塵,不讓我再作陪去武林大會,我還以為閣主是想一個人輕鬆自在一些呢,怎的突然讓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陪著去?為什麼,他能有什麼用處?”
玄央的聲音很是清冷,“各中緣由你不必問我,問閣主便是,”頓了頓,又開了口,聲音裡帶著幾分不屑的滋味,“莫要論他,便說是你,陪在閣主身側除了生活起居,又能有什麼用處?”
芙夷一愣:“你!”
玄央卻沒理會她,而是繼續道“閣主刻意差遣開你,怕不是膩煩了你吧?”
玄央目露恨意,似是氣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良久才再度開了口,怒極反笑一般,儼然方才最初那話中帶刺囂張跋扈的模樣,聲音更是柔得能滴出水來,“玄央姐姐這麼說話可就是有失風度了,芙夷自認不如姐姐,沒法為閣主鞠躬儘瘁出生入死,同是護法,芙夷也就隻能無用到終日陪伴在閣主身邊照料下閣主的生活起居罷了,不瞞姐姐,想必是二人朝夕相處得多了,芙夷雖然是了解了閣主的所有生活習慣與規律,但是時日一長,惹得閣主一時膩煩也是應該的。可是姐姐,即便是將我差遣開去,閣主竟也沒有吩咐姐姐陪伴在身邊,這又是作何原因?難道是因為閣主也膩煩了姐姐?呀,這可是荒唐,姐姐可沒有一時半刻是與閣主單獨待在一處的,又是如何招得閣主的膩煩來呢?”
她的一番話說得輕巧,卻句句帶刺,直紮進玄央鮮血淋漓的心裡去。
十七還在兀自愣著,四海皆空,唯有腦海中那句“與閣主一同去”砰砰作響,倒是璣瑤還頗有些清醒,心驚肉跳地看著眼前兩個大人的明槍暗箭烽火硝煙,直看得心頭直跳。
玄央麵色有些蒼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很久都沒有說話,久到芙夷以為這次已然將她打壓得潰不成軍,卻聽得她忽然開口道“十七,跟我進來。璣瑤,送客。”
璣瑤響快地應了一聲,連忙手腳麻利地轉到芙夷麵前,許是早就看這個對十七圖謀不軌的女人不順眼,又許是仗著這是玄央大人的地盤,聲音裡難免有幾絲得意,“請吧玄央大人,我家大人命我送客了。”
玄央氣得說不出話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轉身便是要走,卻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頓住腳,回頭看向兀自愣著的十七,麵色登時軟了幾分,嬌聲道,“小白臉兒,彆以為跟著閣主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她的聲音酥似春水,“你遲早是我的。”
璣瑤差點跳起來,連忙擋在十七麵前,顫著聲音虎視眈眈道,“大……大人,還請自重!”
玄央輕哼一聲,沒有理會,扭頭瞪了玄央一眼,再白了璣瑤一眼,最後依依不舍瞟了十七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玄央沒有說話,隻靜靜看了十七一眼,轉身便進屋了。
十七猛然一怔,似是剛反應過來,便也匆匆忙忙跟著進屋了。
唯有璣瑤愣在門外,進也不是,走也不是,隻得乖乖守在門口,時不時朝屋裡望去幾眼,心急如焚盼著十七早點出來。
過了一會兒,十七總算是走了出來,璣瑤連忙迎上去,急道“怎麼樣?大人怎麼說?你果真要陪著閣主去什麼武林大會?”
十七抬頭怔怔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璣瑤這下子更著急了,“到底怎麼樣,你說呀。”
十七還是沒說話。
璣瑤心頭慌得緊,忽然道“反正……如果你要去,那我也是要跟著去的……我這就去跟大人請命!”言罷竟真的要衝進屋裡去。
十七急急忙忙攔下來,這才悶聲開口道,“彆……等下!我還沒……沒答應……”
“沒答應?”
“嗯,”十七點點頭,聲音有幾分愁悶,像是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一般,“我也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但我跟大人說了,容我想一想。”
她的確是很想陸青潯,想見他,想認他,想和他待在一處。但是這並不代表是為了他離開辛師父……如果讓辛師父知道自己不僅在做天崖閣的小嘍囉,還被天崖閣的閣主親自點名跟隨……想必氣都要氣死了吧?
辛師父自幼便教導她要安安穩穩做人做事,不與官宦府衙同流合汙,更不摻和江湖門派瑣事。辛師父最忌諱她接觸的兩種人,前幾日剛和縣太爺之子鬨過一出,她怎敢再和天崖閣糾纏在一塊兒?
那日她見過陸青潯,他分明是不認得她了的,現在又怎麼突然來了這一出?
玄央大人讓她跟著他去武林大會,隻消數日便可,說她隻用照顧閣主起居,彆的不用過問……這種事彆人做都可以,又為何偏偏是她呢……她到底,該不該去呢?
去的話,哪怕隻離開幾天,怕是也難以向辛師父交代;可是不去,她好不容易有了接近青潯哥哥的機會,她又不舍得放棄……
唉,好煩,猝不及防的,教她如何是好?
璣瑤跟在十七身邊,想說點什麼,但見著十七那蹩著眉毛滿臉心事的模樣,便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於是便更是心如亂麻。二人各懷愁緒,便也就這麼走回了家。
誰料剛走到十七家門口,便聽得一聲沉穩並帶有幾絲慍色的聲音“十七!”
璣瑤一愣,十七更是整個人一激靈,登時魂體歸位,顫悠悠地看著麵前那高大嚴厲的人影滿臉討好般的笑,“啊哈哈,辛師父……好啊。”
辛師父簡直要被這廝氣炸,小胡子一跳一跳的,倒讓整個人的嚴肅風格多了幾絲詼諧的味道來,“你可知我這幾日在關你禁閉?”
十七連忙點頭,“知道知道……”
辛師父眉毛一皺,“知道?”他喝道,“知道你還給我跑出去?!還跑到了東街的玄府上去?!”
十七習慣性得要狡辯,“沒有啦師父,我怎麼會去……”話音突然戛然而止,她猛然驚覺出點什麼,一臉震驚地抬頭看著辛師父。
璣瑤也頗為震驚,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辛師父鼻梁處的那道疤痕不深不淺,卻拉得很長,蜿蜒在整張顯得有些蒼老的麵孔上,倒憑空多出幾絲肅穆來。他的胡須正隨著他不甚平穩的呼吸起伏波動,似是很久很久都沒緩和下來情緒,他良久都沒有說話,隻是瞪圓了眼睛盯著十七。
十七這才慌了,有些無措地開口“師父……我……”
璣瑤也跟著有些不知所措“辛師父……”
辛師父閉了閉眼,良久方道,“罷了。”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還有幾分疲倦,緊繃的神經似是在一瞬間鬆懈下來,似是歎息一般的道“隻要你沒事便好。”
十七一怔,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