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乘三,相公得一!
邱穀是去往天通城的必經之路,天通城,盟主慕方的府邸所在之處,也是今年武林大會的選址。
相傳邱穀是出了名的美人穀,穀主邱嵐於二三十年前乃是武林第一美人,如今雖已不再青春少女,卻是風韻猶存,談及邱嵐,便不得不談及上一任的天崖閣閣主陸嚴,此二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糾葛,多年前一向為江湖人稱道,說是邱嵐心係陸嚴,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窮追猛打數年載,仍是無疾而終。後來陸嚴隱退,陸小閣主上任,與此同時,美人穀也憑空出來了一位小穀主,小穀主邱溪子,自稱邱嵐獨女,凡見者無不稱道其驚人美貌,比其母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其父親的身份卻始終是一個謎題。曾有人懷疑是否為陸嚴之女,卻不想遭到了邱嵐的憤怒回應,宣稱其母女二人與陸嚴毫無乾係,這女孩兒的父親,早已戰死在十年前的一場亂鬥中了。
邱嵐與陸嚴,當年名動天下的“鴛鴦雙劍”,本可是一對神仙眷侶,奈何二人各自成家生子,最後竟落得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女方揚言對男方恨之入骨,男方更是置若罔聞,從不回應。
三十年前的那一段佳話,竟也化成了過眼雲煙,徒增唏噓罷了。
當然,這些過往的八卦事,都是十七在楊柳鎮上那說書的荀歡老頭兒處胡亂聽來的。
她駕著馬車行駛在蒼玉山上的綠蔭小道中,沿路風景生機動人,春日的午陽照得她整個人都暖洋洋的,不緊不慢拉著馬栓,心裡也甚是舒暖,因為陸青潯上車前吩咐了,穩當便好,不用行得過快。
若是半路不下車歇息耽擱的話,大抵傍晚前便能跨過這小小茂密的蒼玉山,在對麵山腳下的驛站內歇息一晚,明日再找些動身,傍晚大概就能趕到邱穀了。
眼見著路程都行了大半,十七畢竟個子小,駕馬車駕久了便有些胳膊酸,她抬手舒展了一下胳膊,竟突覺有些口乾舌燥來。
她光顧著給陸青潯準備糕點和乾糧了,忘了給自己帶水。
舔舌頭咽口水將就了半天,她正覺得難受,身側卻突然冒出一個水壺來。拿水壺之人擁有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看起來氣質又清雅,聲音平淡裡帶幾分舒然“喝吧。”
他簡直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看透了她現在的所有窘迫,十七難免驚訝又尷尬“閣、閣主……”
陸青潯仍坐在車內,隻是不知什麼時候半掀了簾子,目光所及之處便是十七瘦小卻賣力趕車的模樣,她的一舉一動他都落在眼裡,一會兒是抬起腦袋曬曬太陽的側臉,懶洋洋地眯起眼睛,一會兒又抽著馬鞭,嘴裡嚷著“駕!駕!”,包括一會兒又伸胳膊又舔舌頭咽口水的樣子。她的聲音因乾澀而顯得有些沙啞。所以他才好心地遞過去了一壺水。
偶爾的陸閣主對人對事,除了冷漠,也會有幾絲罕見的溫和。
他淡道“怎麼不喝?”
十七有些為難地側過臉去用餘光看了看他遞過來的水壺,她是想喝,但是她隻有一隻手,另一隻手要執馬栓,要看路不說了,把水壺接過來拿不拿的穩還是問題,更彆說擰開了。她蹩眉看著那水壺,“這……”
陸青潯靜靜看她一眼,抬手輕輕將水壺擰開,直接遞到她嘴邊,沒有說話。
十七心領神會,背後冒了層層的汗,心亂如麻,還是硬著頭皮湊過去喝了一大口。
茂密叢林後退成倒影,馬車穩穩當當駕行在道路中央,太陽當空,照亮了兩個少年明麗的臉龐,一個沉靜如水,一個卻是佯裝鎮定,心跳如雷。
倉玉山腳下的驛站雖不比之前的昭陽客棧,卻也住的舒坦,二人住了一夜,第二天再度上路,待至傍晚,果然如期趕到了邱穀。
邱穀的景色極好,一眼望去,竟是種了漫山櫻花,淡色麗紅,讓這悠悠泉穀也好似遍施粉黛一般。十七停下馬車,懷著滿腔的憧憬與好奇,再朝那穀內望去,滿目豔色,竟是看得有些呆了。
身後的車內許久沒有動靜,待十七反應過來轉過頭去,卻見簾子已然被掀開,陸青潯微微俯身,從車內走了出來。
他站在穀前,一身白色緞袍,衣玦翩飛,束起的墨色長發被微風稍稍吹起,卻絲毫不顯淩亂,反倒是平添了幾絲不染纖塵般的清雅之氣來。他的麵色素來沉靜,此刻竟是意外顯得有些柔和。
十七還未來得及感慨果然是陸青潯,不僅青衣,怕是什麼顏色的衣服都能穿出這般氣質,這般好看的。便聽陸青潯已然開口道“走吧。”
十七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茫然道“那馬車……”
閣主微微抬首,已經邁開了腳步“便放這兒吧,邱穀地質精巧,環環相扣,素來不放車馬進入,以免壞了穀內景色。況且馬車……也是走不出去的。”
十七“哦”了一聲,滿臉可惜依依不舍地最後看了那輛馬車一眼,便隻好跟在閣主身後進去了。
待入穀內,十七方才明白陸青潯口中所說的地質精巧是什麼意思,從稍顯狹窄的穀穴而入後,登時便有豁然開朗之感,頗有世外桃源之神韻,目光所及便是數條小道,無一不是由櫻花落瓣鋪就而成,縱橫交錯,卻不顯雜亂,她試著抬腳輕輕踩了一踩,隻覺足尖柔軟,竟不忍再往前走。
陸青潯也沒有動,隻道“很多江湖中人到了邱穀,都是走不出去的。”
十七還在玩賞櫻花瓣,聞言不由放下動作,扭頭疑惑道“走不出去?”她回過頭打量那些錯綜複雜的小道,的確教人看了眼花,怕是她也一定走不出去的,便又道“難不成就被困在這裡了?”
陸青潯眸色深遠“邱穀主並不是苛刻之人,自然會給人留一條後路。”
十七蹲下身子輕輕觸碰靠近的一截花瓣,好奇道“什麼後路?”
她已經和陸青潯朝夕相處了幾天,逐漸也忘卻了緊張,尤其現在所處環境深得其心,二人氣氛便不由得變得頗有些自然起來。她本性素來乖張,麵前之人若不是陸青潯,隻怕她早就要張牙舞爪恢複本性甚至拍著他肩膀要稱兄道弟侃天侃地了。
陸青潯沒有說話,隻是將目光放向遠處,十七也不禁抬起頭來,便見中間某一條小道上遠遠走來幾個人影,烏發碧衣,嫋嫋婷婷,待走近了些,才看清是幾個唇紅齒白麵容姣好的美人兒。
她頭一回見一下出現了那麼多美女,登時有些溜圓了眼睛,隻知道呆愣著看,連站都忘了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