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臨港園區的這個物流裝卸全都是夜班。
全班的話,是晚上六點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十二個小時,200塊錢。
半班的話,是晚上七點到淩晨一點,六個小時,120塊錢。
全班中間休息四十分鐘,半班沒有。
陳念生已經在這乾半個多月了。
昨天王大爺回家了,母親晚上沒人照顧,所以陳念生便請了兩天假,昨天晚上在病房陪母親待了一晚上,今天晚上便想著再陪母親一晚,沒想到王大爺回來了。
這邊有芝雅姐照顧,陳念生便也放心,索性再去工作一晚。
隻不過現在已是傍晚五點來鐘,再趕過去物流園恐怕趕不上全班的時間了,隻能先給園區的孫經理打聲招呼。
這個孫經理雖然人不咋地,但應該也不會不近人情,幫自己補個全班應該沒什麼。
果不其然,陳念生微信發過去沒多久,那邊就回了個“好的”。
見狀,陳念生坐上
t12線再換乘315路公交車,一個多小時後到達臨港物流園。
進入園區後陳念生熟練的來到e園區,拿了一件被人穿的烏黑發亮的員工服穿在身上。
雖然每次穿在身上都很膈應脖頸處黑的發亮的汙垢,但陳念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員工服不讓帶家,哪怕你在這洗乾淨晾好,彆人看見了就給你拿走穿了,所以,從來沒有人洗這些員工服。
穿上員工服來到一個缺人的崗位,傳送帶的轟鳴聲在陳念生耳邊蓋過一切。
剛來到這處崗位,台前就倒過來了一輛大型貨車,司機打開門後陳念生戴上手套便開始卸車。
貨車裡麵全都是快遞,有圓通、極兔、德邦
陳念生很慶幸,分給自己的第一車是極兔小件,全是碼好壘起的包裝盒。
陳念生把一個個包裝盒放到傳送帶上,快遞單正麵朝上。
傳送帶不斷的運轉著,一個個快遞包裝盒被挨個放到傳送帶上,上方的掃描器不斷的掃著快遞單,機器的轟鳴聲不絕入耳。
左右望去,全都是鋼筋鐵架,全都是傳送帶,全都是像陳念生一個乾裝卸的工人,似乎與正對著工人的攝像頭沒什麼兩樣,全都是機器。
被掃描過後的快遞重新傳入另一個傳送帶,至於另一個傳送帶的那頭陳念生不得而知,就好像他自己的人生
不得而知。
1199x255x399米載重15噸的巨大貨車車廂,裡麵壘積了不知道幾千還是幾萬個快遞包裝盒,被陳念生在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內,一個接著一個的全都送入了傳送帶。
把最後一個快遞包裝盒送上傳送帶後,陳念生把延長的傳送帶重新縮短回去。
“喂,那個誰,快去旁邊那車幫忙,他一個人卸大件,太慢了。”
還沒等陳念生休息片刻,傳送帶上方的鋼架台上,一個穿著紅馬甲的看管員就對下方的陳念生喝道。
每一個崗位上不但有正對著工人的攝像頭,上方的鋼架台上還有專門負責看管的人員,在七八個車台上方來回巡視,負責機器安全,還有不讓工人偷懶。
聽到看管員的命令,陳念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並未搭話,準備喝一口水就去。
“就是說你呢,聽到沒?快點去!”上方的看管員見陳念生第一時間不為所動,便又嗬斥的一句。
陳念生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自顧自的拿起隨身帶著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隨後便來到旁邊的車廂。
上方的看管員見陳念生去了旁邊的車廂也沒在說什麼,隻是大聲罵了一句“彆讓老子看見你偷懶”。
旁邊的車廂是德邦大件,全是那種大號蛇皮袋,裡麵裝滿了大件快遞,大多都是死沉死沉的,個彆的很輕鬆,陳念生最煩卸這種快遞,因為太累了。
此時車廂內的大件已經被卸了大半,卸車的隻有一個人,是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左右麵容黝黑的中年漢子,個頭不高,但卸起這些大件來卻感覺倍有力氣。
陳念生來到車廂後就開始幫忙裝卸,兩人先把傳送帶拉近,高出傳送帶的大件直接拉到傳送帶上,剩下低於傳送帶的大件兩人就一人抓一角抬到傳送帶上,一層接一層,一豎排接一豎排,周而複始。
兩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搭話,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沒有任何眼神的對視,隻有默契的拉著大件,抬著大件,仿佛機器人一般。
麻木、呆滯、機械般的工作。
其實一開始,也就是來這工作的第一天,看到這些人如此麻木的樣子,陳念生很費解。
他們為什麼這樣呢?
話都不說,眼神中,連一絲光亮都沒有。
甚至連表情都沒有。
後來啊,陳念生終於明白了。
累。
實在是太累了。
累的不想說話,不想交流,甚至不想動。
哪怕是卸完一車,給你一兩分鐘休息的時間,你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甚至連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都不願意。
呆呆的坐在哪,摳著手指,腦袋裡什麼都沒有。
空洞,麻木。
隻有連續高強度工作十二個小時後,隻有當黎明穿透黑夜、破曉而出的時候,那麻木不仁的身體、那麻木不仁的軀殼、那麻木不仁的思想才會有那麼一點點動容。
而往往這些動容也隻用在最原始的欲望中。
這是無奈,也是悲哀。
時代的悲哀!
早上六點半,陳念生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物流園,在園區旁邊的公交站牌前等早班315公交車回家。
因為昨天晚上是補班,晚去了一個小時,所以陳念生臨下班多乾了半個小時。
公交車來了後,陳念生坐在後排小眯了一會,接著到站再換乘
t12線,乘坐13站後下車步行幾百米回到自己的住處。
陳念生目前的住所是在省立醫院旁邊的一棟小區,租了個很小的單人間。
一是便宜,一個月的租金隻有三百塊錢;二是距離醫院近,可以很好的照顧自己的母親。
進入小區,爬了三層樓梯後,陳念生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小窩。
剛進門陳念生就疲憊的爬在了床上。
他沒有睡覺,因為人在高強度長時間的工作下,即便回到家躺在床上也是睡不著的,因為大腦正處在亢奮狀態,即便身體再疲憊也是睡不著的。
陳念生趴在床上使大腦放空,閉著眼睛,這樣可以短時間使大腦從亢奮狀態恢複過來,進而短時間就可以進入深度睡眠,緩解疲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