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明白燕小花言語的人不在少數,陽蕊鳴看著這群和自己一樣留在大燚崖上的試子,心中很是煩躁,本以為這個討厭的李青十踏上浮石之後,自己便可以趁機洞悉關隘的險處,然後從容應對,到時候既能通關,又能順手解決掉這個令人作嘔的賊子,豈不美哉?卻不料這個賊子自踏上通關路以來,一路順遂,眼見就要走到儘頭,她如何能夠甘心?
“難道是因為常湖宮對其在自己門中受傷有愧,大行方便之門?不然這種隻知道借勢的無能無恥之輩,有什麼資格和本事先我過關?”
她心中氣甚,本打算直接出手阻止,但轉念一想,萬一眾試子們見狀,無人再下場,難道要自己親曆去感受這關隘威能不成?
她思慮既起,便有了先前數名試子被她所激,跟著李青十的腳步,踏上浮石的景象。
不過事實證明,她的思慮方向是完全正確的。
因為空氣中突然蕩出一陣陣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滔天的海水自四麵八方奔湧過來,帶著殷紅的血色傾灌而入,把點點浮石粗暴地吞沒。天空也漸漸泛起了奇異的紅色,一隻隻叫聲喑啞的禿鷲在雲上襲殺爭鬥,羽毛鮮血四處散落,彙入粘稠沸騰的海水,成為海麵上無數殘肢斷臂的一員。一顆顆的血色的頭顱從海水中探出來,頭顱下麵是一副血肉分離的軀體,他們抓過禿鷲殘缺的肢體,癲狂的撕咬,任由鮮血迸濺,每吃一口血食,他們身上的血肉仿佛又生出來了些,這令他們很是興奮,不斷的撕咬尋找血食,然後開始撕扯自己的耳朵、五臟六腑,啃食自己的手臂、小腿,然後又變回血肉模糊的可怖模樣,又不停的尋找血食,周而複始……
眾人看著這詭異恐怖的一幕,都漸漸說不出話來,尚在浮石之上的試子們眼見著身處血海,周圍是數不清的餓殍,十分心驚。李青十看了看冷汗直冒、嘴唇微微顫抖的梁小元,隻好微微捏了捏他的手,找了個理由說道“不怕,肯定是幻覺。”梁小元呼吸急促,顯然受驚不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幻覺,看到李青十篤定的眼神,艱難的點了點頭。餓殍們忽然轉頭,齊齊盯著大半身子都沒入血海中的試子們,眼中發出狂熱的光彩!
梁小元心神慌亂,識海哄然炸響,似乎無數餓殍衝進了腦袋,意識渙散前,他最後聽到的似乎是李青十那可惡的打趣聲“小屁孩兒,手還挺嫩。”
在他意識完全渙散之際,一輪紅色的夕陽突然在海平麵儘頭緩緩升起,餓殍們停止了動作,開始向著夕陽出現的地方蠕動。
然後是幾艘船,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裡。那是三艘小船,每艘船上都有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老嫗在撐船,她緩緩行來,餓殍們齊齊讓路。
“老婆子來收菜咯”三個撐船人齊齊吼道,尾音被她們拖得老長,仿佛市井吆喝一般,彆有一番韻味。
“大白菜,小白菜,摘一摘,存起來;少年郎,白又白,想去哪兒,上船來,船上有個老婆子,炒呀炒白菜……”她們忽然又開始不停的哼著奇怪的曲調,還是劃著船,隻不過速度加快了許多。
等到靠近些,眾人這才看到,這三個老嫗,居然長得一模一樣。一艘船停在了,第一塊浮石的邊上,一位老嫗抬起頭來,她眯著眼睛,嘴上還掛著淺淺的笑意,花白的頭發落在圓圓的臉上,顯得很是慈祥。
它看向一位試子,溫聲道“少年郎,要到哪裡去?”
那位試子驚魂未定,雖然對眼前的三個老嫗感到詭異,但待看到老婆婆慈眉善目的表情,仿佛家中和藹的奶奶在關愛自己,他心中深感寬慰,心道就回答個問題,料想也無妨,便柔聲答道“前輩,小子要到這浮石儘頭去……”
話還沒說完,那兩位沒有抬頭的老嫗也忽然抬起頭來,一樣眯著眼,一樣慈祥和藹,他們把撐船的竹竿放了下去,各從船上拿出兩隻鐵鉤,相互扣響,和著乒乒乓乓的拍子唱到“少年郎,少年郎,修行路漫長,但往去處去,莫道去何方。”
那試子若有所思,正想回話,那兩個老嫗忽然睜開眼睛厲喝道“你答錯了!”
三個老嫗一起睜開眼睛,空洞的眼眶內一片黑暗,老嫗們身形陡然劇增,直到一丈高下。那試子悚然大驚,正思忖間,四隻鐵鉤忽然勾住了自己的脖子,根本來不及反應,自己就被鐵鉤架在了半空。
然後,眾人隻看到在鐵鉤上的試子,忽而哭泣、忽而大笑、忽而萎靡、忽而振奮,到最後氣息慢慢低沉。
“少年郎,少年郎,原醉夢中不願醒,且去海中央。”
持鉤的老嫗用手一拉,那試子脖頸斷裂,鮮血狂飆,就此身死。
不管是正在通關的試子們,還是在外的試子們,都看的毛骨悚然。
把那試子扔進海裡,老嫗們繼續唱到“少年郎,少年郎,長睡血海裡,海中歲月長。”
老嫗們又眯著眼,臉上一如春風般和藹,開始撐著船來回遊動,似乎在找下一個試子,要問出她那古怪的問題。
李青十一臉淡然地看著在他麵前站定的三個老嫗,沒有說話。
然後,三個老嫗對著他唱了起來:
“少年郎,你要去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