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嗩呐鑼鼓已經歇了,陳家大少爺陳清華在主持了開工典禮後,留下家丁劉隊長帶人監工乾活,自己則帶著一群鄉紳族老,回陳家大宅,準備晌午吃酒席慶賀去了。
現場,隻見百十來個年輕後生揮舞著鋤鎬,在一段頹圯的圳頭上揮汗如雨,正乾得熱火朝天。
圍觀的老人、婦女一堆,四五一群,在旁邊議論紛紛。小孩子則嘻嘻哈哈,滿場亂跑亂飛,好不快活。
這時,有個健碩後生抱起一塊大石頭,輕快地走上圳頭。
一個俏麗村姑正脈脈看得出神,旁邊的中年婦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趣道
“梨花,可不敢再看嘍,要惹上那柱子,可就招上事兒了”
村姑臉上騰地升起兩朵紅雲,忸怩地垂下了頸子。旁邊一婦女好奇地問“他嬸子,招什麼事兒呀?”
“還能招什麼事兒?柱子連黃牛都能掀翻了,還掀翻不了一個大姑娘?嘎嘎嘎……”旁邊一個碎嘴老婦大大咧咧插了一嘴,肆無忌憚地大笑著。
“啊?”附近幾個婦女都吃驚地張大了嘴,紛紛看向那村姑。
“哎呀,話可不敢亂說呀。你們怕還不曉得,前天,柱子和梨花剛定了親”中年婦女趕緊把話頭往回扯。
“這可不是我亂說,是我和劉寡婦親眼看見的春上時在蘆花灘裡,看柱子那熟門熟路的樣兒,怕不是一回兩回了”
碎嘴老婦繪聲繪色,口沫四濺,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有獨家消息似的,根本沒看到中年婦女越拉越長的黑臉。
眾人不由倒吸了口涼氣,“這也太……那個……梨花她娘知道了,還能同意這樁婚事?”
那俏村姑一下白了臉,身體篩糠似的抖個不停,霍地抬頭,狠狠地睕了遠處那後生一眼,捂著臉一扭頭鑽出人群,踉踉蹌蹌地跑了。
“梨花……”中年婦女不由得氣急攻心,撲上去撕打著碎嘴老婦“你個天殺的碎嘴老婆子,你這說的是人話嗎?啊?!寧毀十柱香不毀一門親,你這是作孽吆。要是梨花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拿命來賠吧!……梨花,梨花……”
說罷,她狠狠啐了那老婦一口,急急分開眾人追了出去。
碎嘴老婦哼了一聲,向中年婦女的背影啐了一口
“我呸!你又不是梨花她娘,管的哪門子閒事啊。我又沒說瞎話,實話還不讓人說了嗎,不信你們問問劉寡婦……”
“哎,嬸兒哎,你胡咧咧,彆扯上我啊。我可沒跟你去過蘆花灘,也沒見過什麼辣眼睛的事。”旁邊立馬響起另一個婦女的聲音。
這是一個皮膚白皙、模樣標致的婦女,她一邊不滿地嚷著,一邊撈起身邊女娃的手,“走了,竹兒,我們回家去。”
正說著,一個瘸腿老漢擠出人群,上來對那老婦就是一巴掌,喝道“你個缺嘴娘們兒,老毛病又犯了不是?想死你就趕緊去死,少給老子惹麻煩。”這一巴掌,拍得老婦沒了聲音。
世界登時清靜了。
旁邊的婦女們見狀,紛紛掩著嘴,吃吃地忍笑不住,閃了開去。
目送著那俏村姑離去,幾個保甲隊員們嘻笑著,神情猥瑣地說著半葷半素的話
“喲,梨花那身段那臉蛋兒,真是沒得說。你說這柱子是不是犯邪了?”,“我的哥哥哎,這你就不曉得了,梨花她娘是出了名的貪財母大蟲,這梨花再好看,可沒有三二十塊大洋三媒六娉迎過門去,梨花她娘能讓騎麼?”“喲,看來柱子這門親事,要黃嘍!”“黃嘍?黃了好啊。那哥哥你的機會就來嘍。趕明兒,找人去梨花家串串門,探探她娘的口風……說不得後天晚上就有人暖被窩嘍。”“對啊,隻要有錢,多水靈的女人沒有?哈哈哈……”
聽到他們越說越離譜,王家貴一伸手,打斷了他們,轉向謝宇鉦,“鄉下人,嘴上沒個把門的,就喜歡說這些混話,哈哈……”接著挺了挺肚腩,拍了下腰間的佩槍,問道
“特派員,這熱鬨就這樣了,都鄉下把式,沒什麼看頭那陳少爺估計倒跟你聊得來,但人現在家裡接待客人呢,不好打擾你說,這接下來,怎麼安排好啊?”
怎麼安排?不是客隨主便麼?饑腸漉漉的謝宇鉦沒好氣地想,爺正在睡夢裡啃著香噴噴的雞腿,你個破保長帶幾條破槍,鬨哄哄地就把爺吵醒,這不賠個罪,管上兩頓酒菜,就想撂挑子不成?
睨了王家貴一眼,見他的目光像狼一樣盯著自己,似在極力捕捉自己的神情變化,謝宇鉦心裡不由一格登這老油條,還在懷疑老子的身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