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華神情謙恭,但他的回答卻頗令謝宇鉦意外“回特派員,隻、隻記了三十餘人,還差百多人沒有登記,不過,我讓管家代勞了,我想”
“哦?”謝宇鉦微感意外,心想,終究是公子哥少爺呀,不耐煩料理這樣的俗務冷眼掃去,見代替他坐在方桌前的是一個中年人,正襟危坐,懸腕揮毫,看他那樣子,倒是輕車熟路,顯是料理這類事務的高手。
陳清華見謝宇鉦眉頭挑起,臉上似笑非笑,不由臉上有些訕然。
這時,旁邊的牛二察顏觀色,讀懂了謝宇鉦的心思,湊近前來,陪起笑臉,輕聲說道,“特、特派員,清華少爺不是偷懶的人。是我剛才跟清華少爺說,說說特派員剛在山裡遭了匪,隨從人員都失散了。現下,特派員怕是早已又餓又累,清華少爺一聽,就要請特派員到家裡去,用飯歇息所以”
原來如此這一回,輪到謝宇鉦臉上訕然了,看看瘦骨嶙峋的牛二,又看看敦厚誠懇的陳清華,他又是意外,又是感動嗯,很貼心嘛,他再也保持不了剛才45度仰望天空的高姿態了,有心說一兩句場麵話,緩一緩氣氛,但這時肚中饑火更盛,話到嘴邊噎住了。末了,他隻無比誠實地點了點頭“也、也好,也好承蒙盛情,謝謝啊。”
陳清華臉上露出忠厚的笑容“特派員客氣了!特派員光臨,是我們全村的福氣,我們大家歡喜都還來不及呢牛二,你說是不是?”
“是,是啊”牛二點頭如搗蒜,“有特派員坐鎮,我們就再不怕那劉家了。”
“特派員先生,還是家裡坐吧,這邊請!”陳清華伸手引路。
“清華少爺請!”謝宇鉦是個好同誌,是個投桃抱李的人,他馬上擺正了心態。年輕人嘛,還是直爽些好。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事,還是少做為妙。
“清華少爺,貴府這宗祠,從建築風格上看,很有些徽派的影子呀,貴府祖上,不是本地人吧?”
“嗬嗬,特派員真是法眼如炬,一眼兒就看出了敝姓的淵源。特派員說的不錯,敝祖原在歙縣,明朝末年,為了躲避戰亂,不得已才遷到這裡的。算來已經有十幾代人了特派員年紀輕輕,見識卻這樣廣博,看來這南京國府,真是英才薈萃呀。”
兩人閒聊著,往外走去,牛二亦步亦趨地跟隨。
“對了,清華少爺,這開圳開田,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事。我看村裡的保甲隊,人員良莠不齊,平時濫竽充數也就算了,關鍵時刻不但派不上用場,反而會誤了大事。所以,我就臨時組建了一個護圳隊。隻是,這一無武器,二無經費這個事情,也希望清華兄能夠接管起來!”跨出門坎,來到兩根雕龍畫鳳的廊柱前,謝宇鉦停下腳步,對旁邊的陳清華笑了笑。
“哦,護圳隊?好,好,我早有改組保甲隊的打算,隻是一直沒能騰出這個空來。回頭我跟王保長和幾個村老商量一下,拿一個章程出來。請特派員放心,這一回,我一定剔出保甲隊裡的不良分子,多增加一些品性好的後生進去。比如,”陳清華說著,看了看身邊的牛二,笑了笑,補充道,
“比如說咱們牛二哥,身體是差了點了,但品性不壞,也有膽氣,特派員既已任他為護圳隊小隊長之職,改組時,肯定是要保留的“
牛二聞言,眼睛登時大亮,喜滋滋地向二人躬身行禮,“謝謝大少爺!也謝謝謝特派員!”行完禮他又左右看了看,見周圍並無彆人,才趨近前來,壓低聲音道,“特、特派員,大少爺,王保長不見了”
“王家貴?莫非家裡有事,先回去了?看來是得好好立立規矩,平時也就算了,眼下村中有事,也算這麼不著調,那可不太好呀。”陳清華不滿地道。
“回村時他還跟大家一起呢,我是回到祠堂不久,才發現他不見人影的。”
謝宇鉦瞥了牛二一眼,見他臉上似有憂色,想起剛才在圳頭王家貴的首鼠兩端的表現,心下一動,輕聲問道“牛二哥,你擔心什麼呢?莫非,你認為他會去劉家去風報信?”
牛二連連點頭,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對,對呀,王保長這人,就是個兩麵派,現下裡,十有八九是去溪口鎮上報信去了!”
“王家貴?不會吧?他圖什麼呀?要論親,也是我跟這劉大蟲更親哪我看王家貴怕是家裡有事,先回去了,他老娘不是一直身體不好麼。”陳清華不以為然。
謝宇鉦想了想,說道“清華少爺,依我看,得增加人手,加強看管”
“不至於吧”陳清華遲疑地說,見謝宇鉦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連忙斂起嘴角的笑意,“好吧,既然特派員也這樣說,回頭我讓一隊家丁過來幫忙。放心,特派員,現在人在我們手裡,我那姑爺投鼠忌器,不敢胡來的。哦,對了,特派員,你真打算將人押到南昌去?”陳清華看著謝宇鉦,正色問道。
“為什麼不呢?”謝宇鉦望著陳清華的眼睛,笑吟吟地反問道,“劉大蟲這樣的人,簡直死有餘辜。我要把他送到南昌去,依法審判,該治什麼罪,就治什麼罪。”
謝宇鉦說著,轉向牛二,“另外,還得多辛苦牛二哥一下,你馬上去找王家貴,如果在村裡找不到,就帶人在回村的必經之路上堵住他,記住,如果他引劉家的人來了,你們就馬上回報,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好,好,特派員的吩咐,牛二一定照辦。”牛二眉花眼笑,將瘦弱的胸脯挺了又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