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這一點後,貞子萬念俱灰。
此時,她清晰地聽到了山本等人,就在門外呼喊。可是,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室內黑暗,貞子沒有看到謝宇鉦腰間的褡褳已被她的匕首劃破,更沒有看到在床榻上滾得到處都是的銀元,所以,她不明白,不明白剛才自己的匕首明明已經刺中了目標,並撥劃了一下,為什麼目標仍然毫發無損?
她同樣不明白的是,眼前這個支那人笨手笨腳,動作毫無章法,明明是自己占據上風,轉眼之間,偏偏就又形勢逆轉。就拿目下讓自己受困的這個動作來說,這是什麼狗屁招術?與其說是武道?倒不如說是哦,這該死的支那人,這令人羞恥的姿勢。
同伴就在門外。可是,當著清華君的麵,山本他們是不可能破門而入的,因為藤原先生不會允許這麼做。沒有陳清華的支持,他們的中國之行,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失敗!徹徹底底的失敗!
所以,藤原先生時常告誡大家,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據說這是支那的一句古訓。藤原私下裡還說,支那的古人,人人如龍,個個精英。近代以來,支那已經墮落,所見儘多卑劣之人。這樣的種族,是沒有資格繼續占據這塊東亞最富饒的土地。所以,我們來了,要作為這塊土地的新主人,讓它重新煥發出新的生機。
但清華君是個例外,藤原眼裡為數不多的例外。
隻要一提起清華君,藤原就成了和靄可親的長輩,總免不了對清華君在醫學上的天賦讚不絕口。
脖頸上越箍越緊,呼吸早就無法進行,大腦也漸漸變得空白起來現在,貞子唯一擔心的是,自己正以令人無比羞恥的姿勢,趴在這個支那男人身前自出生以來,自己無論是在家族中,還是在學業上,都一直是佼佼者但是,現在自己就要死了。在這異國他鄉,以這種無比屈辱的方式死去……真不甘心啊……
一道門,隔開了陰陽。
中村君……中村君……貞子的意識漸漸飄忽,隱約聽到清華君下令撞門,山本答應一聲,緊接著閣樓的門,就嘭的一聲大響,豁然洞開。
幾盞燈籠湧進,閣樓內陡然亮堂起來。
這一下,謝宇鉦的眼眸裡,變得燈火煌煌、人影幢幢,令他的眼瞼不由自主地眨了又眨。
八嘎!
隨著一道怒喝,一個穿中山裝的身影,在謝宇鉦的眼眸裡淩空飛起,並迅即放大。
謝宇鉦吃了一驚,雙腿本能地鬆開,胡亂幾下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動作,居然一個兔子蹬鷹,將已經昏死過去的日本女人蹬得飛起,撞向來人。
得此空隙,他連忙一骨碌爬起,但剛剛直起腰,另有一個身影倏地來到麵前,一條鞭腿,帶著凜冽的風聲,向他頭上掃來。
此時,隻聽陳清華大呼住手,但哪裡還來得及。
謝宇鉦本能地低頭避過,眼角餘光瞥見那支柯爾特,心下登時狂喜,一把抄起。
這時,一個穿中裝的家夥,已扛起房間中央的木桌,就要往床上砸來。
利器在手,謝宇鉦更不遲疑,揚起左輪,對著這家夥就摟了火。
轟!
槍聲在窄小的空間裡劇烈震蕩,子彈堪堪從這個家夥頸旁擦過,直接豁了一道口子,鮮血汩汩流出。
這一下,室內正在進行的打鬥,陡然定了格。
隻見謝宇鉦頭發淩亂,襯衫破了幾個大口子,神情極為狼狽,但此時站在床榻之上,居高臨下,雙手持槍,怒目金剛般,瞪視著迫到床前的山本等人,倒也威風凜凜。
“都彆動,誰動打死誰!”
陳清華早有預料,但還是被眼前情景驚得呆若木雞,此時兩三個人從他身邊擦過,他驀地驚醒過來,慌忙上前,來到床榻之前,轉身麵向幾個日本同學“停,停手!誤會,這裡麵絕對有誤會!”
“山本君,你們做什麼?快住手!”
這時,藤原先生也踏進房內,喝住了又蠢蠢欲動的山本等人。
山本無可奈何地放下木桌,但那射向床上的目光,直要吃人。
“還不退下!山本君,我的話你也不聽了麼?”藤原又喝斥兩句,聲音愈發嚴厲,幾個日本人才放棄攻擊,退開了些。山本不顧脖頸上鮮血淋灕,搶到一個同伴身邊,蹲下身查看貞子的傷勢,見她仍耷拉著腦袋,生死未明。他禁不住悲憤地抬頭“先生”
“退下!”
“”
“恥辱還不夠多嗎?山本君?退下!”
“先生,可貞子她”
“退下!把貞子帶走!”
夜深了,陳家東偏院的一座閣樓上,仍亮著一盞燈。
燈盞上的燈芯散發出明亮的光,藤原和幾個助手圍在桌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正在發言的山本。
“先生,您剛才說,清華君這位‘高小同學‘手上的那個機器,是微型相機,這個好理解。但是,您又同時認為它還是一架微型電報機?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山本細眉小眼,年約二十三四歲,一口京都腔字正腔圓。
他一邊說,一邊將袖子捋起。他身上的中山裝,在剛才打鬥中脫了線,他一回來就脫去了。現在,隨著白襯衣的袖子挽到肘彎,他那結實有力的古銅色手臂,就在燈火下熠熠生輝。
“我知道,這令人難以置信!“藤原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山本的疑問,同樣也是藤原想不明白的地方。要知道,無線電報成為主流不過區區二十多年。不說體積龐大的民用電報機,就是現今世界上英美專門為間諜研製的最先進的電報機,至少也要用一個手提箱才能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