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宇鉦帶上盧婷盧清,儘快去南京,一方麵是給盧清治傷,一方麵找個學校,讓他倆上學。
盧清還待爭執,被九哥虎下臉訓了一頓,然後也老實了。
商量已定,九哥帶大家來到龍泉木場,找了個給木商放排的排頭,委托他捎謝宇鉦三人出山。
大家到時,河灘上正巧有一列木排整裝待發,送三人上了木排,九哥又對盧清盧婷兩兄妹千叮嚀萬囑咐,總之一句話,讓他們一定要聽謝大哥的話。他說用不了多久,他找到他們姐姐,就一起來南京找他們。
說話之間,排頭過來,九哥又暗裡地塞了幾塊大洋,排頭笑嘻嘻地接了,拍起了胸膛,讓九哥放一萬個心。
長長的木排子順水滑行,兩岸青山不住地往後退去,岸上的人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盧清一直氣鼓鼓地,躺在篷下的竹榻上,並不起身,隻有謝宇鉦和盧婷立在筏上,與岸上三人揮彆。
好一會兒,盧清才從驀然驚醒似的,一骨碌爬起,搭著涼棚向後張望,但這時河彎已經開始拐彎,上午的陽光斜照過來,白花花地直晃得人眼花,他就什麼也看不清了。
木排愈往下走,河道愈寬,水流卻一直很平緩。第二日,進入一條小江,走不多久,排頭便過來關照,說前頭就是夾江口了,讓三人務必小心在意。
謝宇鉦謝過關照,排頭又跳躍著飛奔回排頭,和幾個人一起操著竹篙,操控方向。
兩岸高嶺上鷓鴣聲聲,眼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謝宇鉦正自疑惑,忽地前頭木排上議論紛紛
“嘿,各位兄弟,又到了夾江口啦,大家看哪,前些日子,定生那個山歌妹子,就是從那山壁上跳下來的!”
“喲,老哥,你又開始講古了?”
“老六,彆打岔,講什麼古呀?老二哥說的是定生的事,就發生在前一陣子,那風車坳的樂大財神……造孽呀!”
“對呀,你不聽,還不興二哥講給我們聽呀?”
“好,好好,算我錯了,算我錯了。老二哥你繼續講講……我聽人說,定生那個山歌阿妹,人長得可水靈了,山歌也唱的好聽,方圓百裡都小有名氣……”
“對呀,要不然定生能為她投江?”
“可惜了一個好後生,一身好力氣!”
“對呀,女人哪裡沒有啊?隻要有力氣,掙了錢,哪裡找不到好妹子?”
……
謝宇鉦精神一凜,忙四麵打量,見左岸的亂石灘上,有一條羊腸小道,蜿蜒通上懸崖峭壁,方恍然驚覺,原來這個地方,就是上次打冷水坑回來路上,解救牛二和那些礦工婦女時的地方。
事後聽牛二說,那個山歌唱得很好的娟子,在追兵的逼迫下,當時就是從這條羊腸小道上去,一直跑到懸崖儘頭,發現無路可走,絕望之下,毅然跳崖自儘。
牛二說,當時他就和定生站在對岸渡口,定生泣血相勸,都沒有勸回娟子,當時那個情形,真叫一個慘。雖說事後,那些逼得娟子跳崖的人,中槍的中槍,被定生拿石頭砸死的砸死,那鴇母也硬生生地被定生嚇死,屍首扔到了江裡……但卻叫人怎麼也痛快不起來。
當時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謝宇鉦心裡就像堵著一塊石頭似的。想不到這一次出山,竟然又舊地重臨。
當時兩岸都亂哄哄的,傷心欲絕的定生跪在娟子身邊,被河灘上的亂石擋住身形,無人注意到他。謝宇鉦帶大家乘竹筏過到對岸,收攏萬泉山護礦隊的俘虜們,誰也沒想到,那定生竟然抱著娟子,拖著鋃鐺作響的鐵鏈子,準備投江。
等牛二等人發現,定生已快下水中了,眾人大聲呼喊,卻怎麼也叫不回他。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兩江交彙的波濤,吞沒了那對苦命鴛鴦。說來也怪,謝宇鉦一聲令下,馬上就有幾個會水的後生,結伴跳下水去,但卻始終沒有發現兩人的蹤影。當地的人迷信,紛紛都說,那定生和那娟子嫌塵世上太多苦難,雙雙化為鯉魚,順江遊走了。
謝宇鉦有些神思恍惚,旁邊的盧婷扯了扯他的衣衫,輕聲問道
“謝大哥,你說九哥他們,要多久才能找到姐姐……多久才能……才能一起來南京……找、找我們?”
謝宇鉦低頭看了小姑娘一眼,見她仰麵望來,一對烏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兩岸高嶺上的鷓鴣一聲接著一聲,他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答,這時排頭已經到了兩水交彙之處,聲勢迅即浩大起來,兩條大江咆哮撕咬著,迅猛地衝撞在一起,相互糾纏著,洶湧澎湃地奔向前方。
排子客們也不曉是哪個起的頭,幾個人突然一扯嗓子,吼了起來
————哎呀嘞~
————山南山北鷓鴣多,行不得也阿哥哥!
————阿哥有情河摶石,妹心如磐石爛河!
一群放排的漢子不懂什麼音律,嗓音也沙啞粗礪,但勝在音量頗大、氣脈綿長,歌聲在兩岸青山之間隱隱回蕩,宛如繞梁餘音。
明媚的陽光下,隻見亂石穿空,峽風嘯岸,卷起一堆堆驚濤駭浪,雪花爛銀一般,勾連著巍巍長嶺和藍天白雲。
沒證據的事,謝宇鉦也不好逼得太過。沒證據的事,謝宇鉦也不好逼得太過。沒證據的事,謝宇鉦也不好逼得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