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動之泵內最大也是最為嚴密的實驗場地，名為工坊的巨大的牢籠之中。
洛倫佐與梅林此刻置身其中，但思緒卻從未在這裡停留，機械的轟鳴不斷，防護裝甲一層層的收攏加固，升降台起起落落，看起來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實驗。
所有人都很興奮，雖然隻有梅林一個人是煉金術師，但作為科研人員，對於知識的探尋，他們的欲望一點也不比梅林差，他們在努力探求著人類認知的邊疆，將對於世界的理解從簡單冰冷的鐵器，推進至那複雜高效的機械。
可此刻兩人懷著與大家截然不同的心情，恐懼、敬畏以及迷茫。
梅林仿佛失了神般，他坐在黑天使的肩頭，目光空洞且呆滯，思緒卻在迅速的行進，講一個又一個破碎的線索重新拚湊起來，以試圖還原那被人打碎的鏡麵。
過了很久，就連其他人也有些不明白梅林在做什麼，畢竟他應該主持實驗的啟動，而不是坐在黑天使的肩上，他就像在低聲與洛倫佐密謀著什麼一樣。
他想到了什麼，梅林緊靠近麵甲，短暫的驚恐後他想到了更為驚懼的事物。
“洛倫佐，還有一個問題。”
他輕聲說著，生怕這恐怖的秘密被誰聽聞。
“你們，你們獵魔人的認知中，妖魔會如人類一樣自然死亡嗎？”
“自然……死亡？”
洛倫佐此刻內心的壓力並不比梅林少多少，他本以為自己足夠了解福音教會了，可如今看來，這個流傳已久的龐大組織，哪怕是老朽將死，它所隱藏的秘密也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是啊，自然死亡，即使沒有病症沒有外力的影響，人類隨著年歲的增長自身的器官還是會不斷的衰弱老化，它們就如機械上的齒輪，緩慢的鏽死，直到機器停擺，再也無法啟動。”
梅林有著一個可怕的猜想，他忍不住的問道。
“你們獵魔人因為身懷秘血，那強大的禁忌之血會強化你們的軀體，也因那詭異的力量，你們的體質遠超常人，甚至說逼近妖魔，也因此有了妖魔那種可怕的生命力。你們通常都能活很久，能將這器官的衰竭推遲很遠。”
“可有個問題，我們雖然與妖魔作戰如此之久，可我們似乎從未發現過自然死亡的妖魔……
或者說，妖魔也是會自然死亡的，隻是因為我們之間的廝殺，極少被觀測到……那麼說回這個靜滯聖殿。”
梅林忍不住的看向那麵甲之上的縫隙，精致的花紋在那甲胄之上若隱若現。
“洛倫佐，你有沒有想過，這個‘靜滯聖殿’究竟存在了多久？幾年？幾十年？還是幾百年？
妖魔，究竟是什麼？”
……
灰白的蒸汽從甲胄的縫隙裡溢出，鐵羽垂落在地上，如同萬千懸起的劍刃，黑天使石塑般半跪著，包裹著鐵甲紛紛裂開，將洛倫佐裸露了出來，有粘稠的血液狀液體在其間滴落。
他喝了口水，隨後點燃了一根香煙，望著上方明亮的穹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背部的電極線上纏繞著血肉，一直連接進甲胄內部，洛倫佐與黑天使的聯係尚未斷開，這隻是實驗的中場休息。
工作人員在附近來回走動，對洛倫佐投以驚奇的目光，他們從未想過會有人能駕馭住這具妖異的甲胄，更不要說還如此穩定，瑩綠色的燈光帶來祥和的氣息，常人這樣長時間駕駛甲胄早已會出現症狀，可洛倫佐就像沒事人一樣，仿佛他就是為此而生。
沒人能回答梅林那最後的問題，洛倫佐做不到，也不知曉，這個世界上還有著更多的未解之謎，尚未被觸摸到的“真理”。
他隨意的看向四周，短時間內接觸了這些隱秘，反而有種異樣的疲憊感，如果可以洛倫佐倒想好好睡一覺了，也不清楚自己進入這裡已經多久了，說不定一天已經過去了。
工作人員倒不清楚洛倫佐的想法，他們隻是做著自己本職的工作，牽動著線纜與燃料，注入黑天使的軀體內。
最開始的啟動中，梅林對於實驗的結果並不抱有樂觀，為了安全起見黑天使屬於最低限度啟動，而現在為了實驗，他需要保證其有著一定的行動能力。
不過雖然是這樣，但那赤紅的拘束器，梅林並沒有拆卸下來，洛倫佐的表現良好，但梅林總覺得有著隱隱的風險存在。
“洛倫佐，關於這些我會好好翻閱那些煉金筆記的。”
梅林的聲音從一旁的通訊器裡響起，洛倫佐卻沒有看向它，而是望向一旁高處的升降台上，梅林正在那裡準備著後續的實驗。
“你覺得那裡會有線索？”
“自然，妖魔擁有著漫長的壽命，或者說它們的血肉有著極強的生命力，如果我們的猜測屬實，這一點應該能在一些筆記裡找到，畢竟這個性質與可以令人永生的賢者之石過於相似。”
“賢者之石？”
“賢者之石，哲人石，還是什麼長生不老藥，這種東西在煉金術裡都是一種代詞，代稱那種真正的奇跡之力，你可以用它交換神明般的偉力，也可以獲得永不死去的生命……至少我年輕時，遇到的很多的煉金術師追求的都是不死。”
梅林回憶著年輕時的事，話語裡帶著些許的緬懷之意。
“那時我的老師還沒有死，當時煉金術師也不像現在這麼稀少，我們有時會與其他煉金術師交換物資，必要時會略微的交換技術，不過更多的還是相互對知識的掠奪，我的劍術就是那時學的，砍死了不少追求永生的煉金術師。”
“當時火器的命中率和殺傷力還不是很穩定，劍刃在當時依舊很可靠。煉金術師渴望永生的一大原因，便是可以永遠的占據著知識，貪婪可憎，不過我們最終也為此付出了代價。”
洛倫佐沉默了一會，隨後緩緩問道。
“那麼梅林，你又活了多久？”
感謝光輝戰爭的激烈，火器漫長的進化史在戰爭中被加速，不到百年便畸形發展成了如今的模樣，但洛倫佐很清楚，當火器依舊是個雛形時，那個年代又有多遠。
“這點不要擔心，我不是妖魔，也不是什麼怪物，我隻是個受到煉金術庇護人，隻是略微比普通人活的稍長些。”
梅林直接回答道，從他的外貌上來看他顯得年輕十足，但實際上他已經活很久了，仿佛在某個久遠的時刻時間將他的肉體定格在了某時，於是他保持著這個樣子一直活到了現在。
“那些翡冷翠的來客呢？亞瑟和他們談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