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爾曼斯死了。”
疫醫快步走進房間,帶來這最新的消息,而那坐在窗前的人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這些,他低垂著頭,麵對著窗外的暴雨淋漓,椅子的邊上數不清的蠟燭靜靜地燃燒著,流淌的蠟油在地板上勾勒出繁瑣的符號。
最近勞倫斯總是這樣,在得到了年輕的軀體後,勞倫斯便令人越發地無法看透,有時候就連疫醫自己也不清楚勞倫斯到底在想什麼,他就像陰冷詭詐的毒蛇,藏在黑暗裡窺視著所有人,準備著劇毒的獠牙一擊必殺。
疫醫謹慎地靠近了過去,在桌麵上還留有那混有秘血的油墨,一張已經寫好的信就放在一邊,隻等待進行郵寄。
勞倫斯看起來似乎是睡了過去,可疫醫很清楚,他是在進行【間隙】穿梭,誰也不清楚此刻勞倫斯的意識究竟在哪。
“權能·加百列……”
哪怕是疫醫,在麵對這種詭秘的力量時,也不禁心生羨慕與畏懼,就像麵對溫暖的焰火,它可以為你驅逐寒冷,也能將你焚燒殆儘。
這力量已經超脫了物質,涉及那所有煉金術師都在專研的“精神”層麵,憑借著這樣的力量,一個人的意誌可以如幽魂般在不同的軀體裡穿梭,甚至說占據,獲得“新生”。
就這樣,毫無聲息地占據了另一個人的人生。
如此禁忌惡毒的力量怎麼能不令人心生恐懼,哪怕是疫醫在那之後腦海也不斷地回想著那不詳的一幕,某種東西從那將死的身體裡爬出,它粘稠腥臭,沒有固定的形態,就像一團無形的爛泥,有著自己的生命緩緩蠕動著,它一點點擠壓進了另一個空白的軀殼之中。
自那之後疫醫便一直對勞倫斯心生警惕,而除了這些,疫醫也是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的扭曲有了更深的體會。
福音教會的曆史有多久?久到似乎書籍在開始記錄的那一刻便存在了。
在那一刻起《啟示錄》便出現在了福音教會的認知之中,而在這千年之中,福音教會通過《啟示錄》的知識,創造出了獵魔教團。
疫醫回憶著勞倫斯曾說過的,權能·加百列早已被福音教會發現,隻是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被封存了起來,在後來勞倫斯因老去的軀體,將其重新發掘了出來。
那是可怕的秘密,一個僅僅是想想便能令疫醫感到畏懼的可能。
這麼說,在過去的某個被遺忘的時間裡,福音教會掌握了權能·加百列,那麼是否說,能以這種幽魂方式奪取他人人生的家夥,不止有勞倫斯,有同樣幽魂般的存在也出現在過曾經的曆史上,那麼它們都死了嗎?
從理論上來講這樣的力量可以不斷的更換軀體以達到永生的,雖然勞倫斯說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做,那麼那些曾經的幽魂們,是否以這種方式,不斷的更換身份,活在世界的陰影裡,做到另類的永生呢?
這樣的力量……永生的力量……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哪怕是疫醫自己,可最後福音教會選擇將這力量封存起來,是他們經受住了永生的誘惑?還是說……發生了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令他們不得不放棄永生,並將有關它的一切封存起來。
疫醫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厚重的衣袍下有詭異的凸起,仿佛衣服下是遊動的蛇群,壓抑的寒冷宛如尖刀,切入疫醫的心臟。
他能感受到有無形的帷幕鋪蓋在這個世界上,它們將所有的秘密都藏了起來,並留下眼睛窺視著每一個人。
停步在原地很久,疫醫的目光落到桌麵上的拆信刀,此刻勞倫斯毫無防備,如果自己想,疫醫有信心在瞬息間殺死他。
目光接著落到那新生的麵孔之上,恐怕沒有人會將眼前年輕的男子與那將死的勞倫斯教長聯係到一起。
在假死之後勞倫斯做了很多事,而整個局勢也按照他預想的那樣發展,他就像提線的操偶師,在這舞台之上所有人都是他的木偶,你自以為清醒著,擺脫了勞倫斯的控製,可你不清楚的是,在那被你忽視的角落裡,你一直被他影響著。
“你究竟看到了什麼樣的未來呢?勞倫斯……”
鳥嘴麵具下傳來略顯沉悶的聲音,而這時密閉的房間內有無名的風湧起,它吹動了燭火,光焰搖曳之中,那僵死的軀體微微動彈,勞倫斯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疫醫?”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頻繁地【間隙】穿梭,對他的精神也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雪爾曼斯死了。”
疫醫說道,他的聲音很平靜,可穿過麵具後都變成了那沉悶的低鳴。
“死了嗎?”
勞倫斯微微抬頭,短暫地看了一眼疫醫,目光又看向了窗外的陰雨綿綿。
“雪爾曼斯……雖然早有預料,但他真的死了,還是感到些許的意外。”
“是你的朋友嗎?”疫醫問。
“算不上,隻令我感到有些……驚奇的人而已。”
勞倫斯說著回想起了在福音教會的時光,回想著那個老人的麵容,訴說著過去。
“他是博爾吉亞家的子嗣,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毒藥家族,我們以為他會像他的先輩一樣暴虐、瘋狂,結果很奇怪,他是個虔誠的信徒,虔誠的簡直有些侮辱博爾吉亞這個姓氏。
我也曾問過他,他說他也可以變得暴虐,就像他的先輩一樣毒辣,利用坎特雷拉殺死一個又一個的敵人,可他又說,愷撒·博爾吉亞就是這樣做的,但暴虐得不到答案,他說為何不試試虔誠呢?”
勞倫斯說著帶起了些許的笑意,接著便是歎息。
“他也死了啊……這種感覺不太好,和我一個時代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弄得我一個人活在這世上,有時會感覺自己像個幽靈。”
“可是,是你殺了他,如果你不寄出了那兩封信,不故意把洛倫佐與新教團引在一起,雪爾曼斯便不會死。”
“是啊……但要做成一件事,多愁善感可不好。”勞倫斯說。
雖然這樣說,但勞倫斯的臉上卻帶著詭異的表情,他好像在笑,又似乎是在為雪爾曼斯的死感到悲傷。
神情複雜,複雜到勞倫斯也很難向他人解釋這些。
權能·加百列是一把雙刃劍,勞倫斯越是侵入他人的心神,他便越容易迷失自我,而現在他已經沉淪進其中,無法脫身。
“你剛剛去了哪?”疫醫問。
“一些棋子,我需要確保他們在按照預計行動。”
聽到這裡疫醫不僅又感到一陣惡寒,好在鳥嘴的麵具幫助他掩飾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