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放出去,我們現在不清楚外麵的情況是什麼,也不清楚有多少頭妖魔在附近……說到底,我們上位騎士,還有你,伊芙,我們隻不過是比普通人強上那麼一點,更有勇氣一些,更不容易死而已。
單個的我們難以對抗妖魔,隻有團結在一起,彙聚成鋼鐵的洪流才能與絕望對抗,而且以目前的武器來看,我們能逃出去都是一個奇跡了。”
知更鳥說著拿起了手中的武器,一把尚未點火的鋁熱步槍,這種武器可以有效地殺死妖魔,但誰也不清楚外頭有多少的妖魔。
“把這些病人都放出去,用他們吸引妖魔的注意力,為我們爭取時間。”
伊芙呆滯住了,她僵硬地轉過頭,看了看那幾個歡脫的神經病,又看了看神情嚴肅的知更鳥,她剛想說什麼,卻被知更鳥嚴肅打斷了。
“彆說什麼殘忍無情,什麼倫理道德,我們是在與妖魔對抗,與絕望對抗,可遺憾的是,我們不是獵魔人,身上也沒有那強大的原罪甲胄,我們能做的隻有舍棄些什麼,好以邁過那薄如蟬翼的浮冰。”
知更鳥說著向身後的士兵們招手,看起來他早已做好了打算,現在隻不過是來通知伊芙而已。
“伊芙,我常聽亞瑟提起你,說你總想知道自己的異常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對此十分困惑……其實他是太關心你了,害怕你受到什麼所謂的衝擊,什麼風吹雨打都被他隔絕在外。”
昏暗裡,數把鋁熱步槍點火,散發著熾熱的溫度,微光映亮了一張張驚恐或是嚴肅的臉。
“你覺得你真了解妖魔嗎?你真的覺得它們隻是可怕的怪物嗎?其實是洛倫佐害了你,那個神經病太強了,與他為伴,哪怕是有一群妖魔殺了過來,隻要他燃起秘血,局勢便被穩穩地掌控住了,而現在洛倫佐不在了,你現在麵對的是真實的戰場,我們淨除機關與妖魔的戰場,殘酷無情,每個人都可能會死。”
“……”
伊芙沉默,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默。
她很想找出一個更合適的計劃去擺脫目前的困境,可她想不出來,似乎這殘忍的計劃,才是唯一的希望。
數不清的情緒壓抑在伊芙的心神之上,她看著那幾個歡脫的神經病,他們居然還在一臉笑意地說什麼,伊芙很想對他們說,你們要死了,可說出來以後,他們能理解什麼是“死”嗎?
這真是艱難的感覺,雖然黑山醫院的日子並不好受,但和這些神經病的載歌載舞確實很歡樂,而這歡樂就要破滅了。
燃燒火光映亮了知更鳥的臉,他沒絲毫的波動,似乎在他看來,做出這樣的決斷對於他而言已經習以為常了。
那麼一位上位騎士都如此了,亞瑟呢?他是否也做過比這更為艱難的抉擇呢?
伊芙突然間好像理解了亞瑟,隻可惜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和他說這些了。
“給我幾分鐘好嗎?”伊芙問。
雖然不清楚伊芙要做什麼,但知更鳥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她的行動。
伊芙轉過身,緊接著一把拉起了老科爾,把這幾個歡樂的神經病拽了過來。
“喂,我們要玩一個遊戲……不,作戰!”
聽到作戰,老科爾的眼神亮了起來,作為五星上將,他可太渴望回到前線了。
“怎麼了!伊芙司令!”
奇怪的職位越來越多了,可這見鬼的情景下,伊芙居然有些想笑,但緊接著便是更大的悲哀。
“怎麼,戰局惡劣了起來嗎?”
微弱的火光映亮了伊芙那有些難過的臉,汗水淋淋,她就像跌入了水坑裡又艱難地爬起來了一樣。
“不……沒錯,我們被敵軍包圍了,繼續呆在這裡隻會被全殲,但現在有一個新的逃生的計劃,我將其命名為‘抓鬼’,一會大門打開後,大家就用力地跑,跑到哪裡都好,隻要跑遠點,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要小心被那些鬼抓到,清楚嗎?”
“抓鬼?太幼稚了,一點都不優……”德倫話還沒說完,聲音便被伊芙蓋住。
“德倫這個家夥是間諜,是戰犯!帶著他一起跑,想辦法把他送回舊敦靈,讓軍事法庭審判他!”
伊芙一聲令下,蓋文便把德倫扣了起來,任由他怎麼叫喚,也不放開。
“所以就是這樣,一會大門打開,大家就要努力地逃,不要被鬼抓到。”
神經病們點點頭,依舊是那樣的歡樂,似乎這真的隻是一場遊戲,一場虛幻大作戰。
“你這是為了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嗎?他們活不下來的。”知更鳥聽到了些幼稚的話。
“總要有點希望不是嗎?隻要有一個神經病活下來,就是人類希望的大勝利,不是嗎?”
伊芙似乎調整好了情緒,認真地說道,“而且,你這也是在讓自己心裡好受點嗎?向著什麼所謂的神禱告?”
知更鳥一怔,緊接著鬆開了緊握的手,令那銀白的十字項鏈垂掉了下來。
“你們淨除機關的這些家夥,都是這樣的冷酷嗎?”
“隻是足夠理智與對死的覺悟。”
知更鳥和伊芙並肩走向那被封死的大門,走的同時,知更鳥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看那些病人。
“根據撤離條例,被優先撤離到這裡的人,都曾是淨除機關的士兵或是騎士,但因為妖魔的侵蝕失去了理智,成為了黑山醫院的病人。”
“也就是說,他們大多曾是你的戰友對嗎?”
“是的。”
“可你現在要犧牲他們了。”
“他們會理解我的,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的職責,與妖魔的對抗便是在黑暗裡燃起焰火,為了不讓那焰火被熄滅,我們會前仆後繼地躍入火中,每個人都做好了死的準備。”
胸口傳來隱隱的疼痛,知更鳥的目光最終停頓在了一位病人的臉上,那是一個老家夥,嘴裡一直在嚷嚷著什麼戰犯與軍銜。
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模糊中知更鳥卻有一種熟悉感,似乎自己在何時見過他一樣。
不過倒也不用在意這些了,知更鳥將這詭異的異常歸於妖魔的侵蝕,在其影響下,安全屋內的每個人呼吸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站在大門之前,知更鳥最後看了一眼身側的伊芙。
“準備好了嗎?踏入地獄的大門。”
伊芙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手中的柳葉刀,這次沒有什麼獵魔人來救她,她麵臨的是最真實的、與妖魔的戰場。
鋼鐵的大門緩緩升起,血腥味仿佛要凝成實質,撲麵而來。
在這道大門之後,便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