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華生在這一刻對洛倫佐袒露了她知曉的一切。
“他沒有回到靜滯聖殿拯救一切時,我就知道他失敗了,但我成功了,我完成了【升華】,變成了這個樣子,但當時的我與你一樣,很不穩定,就像一個學步的孩子,我們都不清楚自己掌握著什麼樣的力量。”
“所以才發生後來的這些事嗎?你的肉體也被粉碎了?所以才需要047作為意誌的載體,可他卻無法承受你帶來的侵蝕……也有可能是之前作戰時受到的影響,他就這麼死了,是嗎?”
華生僵硬地點了點頭。
“是的,但也有些不同的地方。”
“比如?”
“比如我並不存在實體,在我完成【升華】的那一刻,我便脫離了肉體的束縛,以一種靈體的方式存在。”
洛倫佐提起了幾分興趣,他轉過頭看著這個陌生的臉龐。
“並不是權能·加百列?我以為你是以一種【間隙】入侵的方式存在我的腦海裡。”
“我不清楚,但我能感覺到,我反而是更高於你的存在,我【升華】的程度要比你更深入。”
對於這一切華生也不是很清楚,她們麵對的是一片難以觸及的黑暗,被未知的力量,重重保護起來的【邊界】。
“不過我覺得,我可能像……”
“緘默者?”洛倫佐搶答道,對此華生以沉默表示回答。
“世界的【真相】被保護在【邊界】之後,而【邊界】則由緘默者們保護著,而現在獵魔人【升華】的儘頭又似乎是緘默者……有趣起來了啊,華生。”
洛倫佐又點燃了一根煙,地上已經多了數個煙頭,煙盒也快要見底了,他沒有什麼煙癮,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吸食,夾雜的風茄草緩和著他的痛苦。
“那麼《劍鞘條約》就是備用計劃了?想必也是與黃金時代有關吧?讓我想想,你也是洛倫佐·美第奇選擇的繼任者,如果他失敗了,你會以一種幽魂的方式繼續在教會內部進行行動,繼續追求那黃金的時代嗎?”
華生點點頭,這一切都是洛倫佐·美第奇的計劃,雖然在七年前他就死了,但他的影響依舊在影響著所有人,就像命運注定一樣,一切都在按照著他的預想發生著。
“也就是說你一直活在謊言裡,計劃裡,陰謀裡,複仇與怒火,這一切隻不過是為了洛倫佐·美第奇的理想而已。”
華生漠然地說道。
“這可不像你說的話啊,華生,你成為了現在這個樣子,你也一定是相信那個美好的黃金時代,才做出了這一切,對吧?你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黃金時代,可你剛剛的話,可能會讓我偏離你的計劃。”洛倫佐反問道。
“你已經恢複了記憶,再也沒有人欺騙你了,而你偏離了這一切也是早晚的,不是嗎?”
“真的嗎?”
漫長的沉默過後,華生伸出手從洛倫佐的煙盒裡也拿起了一根煙,吞雲吐霧著。
“你可以擺脫謊言了,洛倫佐,擺脫這些該死的責任,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
洛倫佐微微愣神,空洞的目光裡多了幾分光亮,緊接著他笑了起來。
“你是希望我從這被詛咒的一切裡脫身嗎?華生,所以016你果然沒有死啊,怪物可說不出這樣的話。”
洛倫佐看起來高興極了。
“真好啊,還是有人關心我的,雖然你也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可他搖了搖頭,又有些疲憊地說道。
“讓我們聊點彆的吧,華生,這種沉重的東西,我這一個月接觸的太多了,讓我緩一緩,休息一下。”
“你是想訴苦嗎?”
“算是吧,畢竟熟悉我過去的人,似乎隻剩下你了。”
洛倫佐抬起手,手裡正拿著半截燒焦的朽木,其上還能看到刻下的字跡。
溫徹斯特的殘骸,這也是他返回科克街121A的原因之一,仔細想想,能讓自己還有留念的東西也隻剩這個了。
“047真的死了嗎?我在萊辛巴赫號上,似乎看到了他,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麼。”
“你很清楚不是嗎?你現在問我,隻不過是希望我肯定你,把你僅有的那點幻想粉碎。”華生很了解洛倫佐的想法。
“所以還是死了嗎?”洛倫佐有些無奈地問道。
“兩個意誌交錯在了一起,047確實以一種幽魂的方式存活了一段時間,但隨著你找回失去的記憶,這也代表著你的意誌完全地占據了這具軀殼,殘破的意誌也將徹底湮滅。”
“也就是說,我想起一切時,他就迎來了真正的死期是嗎?”
洛倫佐的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難過,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就像座冰冷的雕塑一樣。
“我一直覺得死亡是一件很漫長的事,當最後一個記得047的人死去時,047才算是真正的死去,可仔細想想,死亡又是如此地短暫,隻是一瞬間而已,
沒有什麼吐血嘶吼、誓要戰鬥到死的豪言壯誌,也沒有什麼深情地留念與告解,他就這麼死了,一瞬間後隻剩下痛苦的留白……”
“你需要休息,洛倫佐。”
華生突然覺得洛倫佐很可怕,倒不是之前那種怒火燃燒的惡鬼,而是一個渾身充滿死氣的亡者,渾身遍布著濃重的死意。
洛倫佐又搖了搖頭,帶著幾分笑意地回答。
“我在休息,華生,你看多麼難得的假日。”
火車帶著汽笛聲而至,在不久後又再次離開,旅人們提著行李,歡顏笑語,有人期待著舊敦靈的新生活,有人期待著舊敦靈之外的遠方。
這是活生生的世界,兩人與其格格不入。
“我這一個月想了很多、很多,我發現我和這個世界之間的聯係很有趣,我想法發泄的我怒火,我想為我的朋友們複仇,所以世界回答我,隻要根除所有的妖魔就好,我就那去做了。
殺光我見到的所有的妖魔。
可世界又告訴我,這樣並不能為他們複仇,無論殺了多少的妖魔,它們還是會重新出現,我要摧毀它們的根源。
但妖魔的根源又是什麼呢?”
洛倫佐低垂著頭,自嘲地笑了起來。
“我覺得我就像個奴隸,命運的奴隸,我無法分辨答案的真假,也不清楚這樣做之後,這一切是否能變成我預想的那樣,沒有人能告訴我這一切是否正確,我能做的隻有遵從這一切,它讓我根除妖魔我便去根除妖魔,讓我摧毀根源,那麼就去摧毀根源。
我沒辦法質疑,無論這樣的途徑是多麼的可笑荒誕,但我隻能愚昧地相信,固執地執行。
因為這是唯一的答案,我隻能相信這一切。”
洛倫佐緩緩地抬起了頭,用力地揉了揉臉,讓僵硬的肌肉鬆弛下來,勉強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我該離開了,洛倫佐,你身上有我侵蝕留下的信標,我們會再見麵的。”
華生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切了,她不再看洛倫佐,閉上了雙眼,眼底的熾白就此消散。
女人再度睜開了眼,她有些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緊接著她發現了自己身旁的這個古怪的男人,雖然他衝自己露出了一副和善的微笑,但女人還是有些慌張地跑掉,她也有些想不明白,但就像本能一樣,她不想再留在那裡了。
又隻剩洛倫佐一個人了,但他倒沒有多少失落的情緒,實際上對於這一切他早有準備了,他好歹也是個偵探,在這休息的一個月裡,洛倫佐基本將過去整合的差不多了,一切在他的眼中無比清晰,隻不過需要一個人確定這一切的真實性而已。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華生。”
洛倫佐突然自言自語道。
“我並沒有活在謊言裡,雖然這一切都在你們的計劃之中,但我並沒有被任何人操控著,我都是憑著自己的本意去做的……這就是我想要的。”
洛倫佐的神情變了,頹廢的眼底裡燃起了熊熊大火,它從未熄滅過,而未來裡也隻會燃燒的更加瘋狂。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願望,這……也是我的願望。”
為了黃金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