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
柯裡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和伊瓦爾這樣親近地談話,之前他都在和勞倫斯處理關於正教的事務,直到現在才有了時間。
“你知道她騙你,還跟著走了?”
“嗯。”伊瓦爾點頭。
“為什麼?”
柯裡問道,他不覺得伊瓦爾是個蠢蛋,那麼他這樣做一定有著他的理由。
“為什麼?我願意,僅此而已。”
伊瓦爾並不明白柯裡的疑惑,他隻是這樣簡單地回答道。
“這種事我也說不明白,就像你知道它是錯的,但你還是甘願去做,隻是為了那短暫的美好,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可笑,但就是這樣,我隻是為了和她那相處的時光,至於這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都不重要了。”
柯裡一怔,有些好氣又好笑。
“你聽起來就像個傻子。”
“我已經是個傻子了,還是維京人的恥辱,”伊瓦爾說著舉起了手,纖細的手腕上正掛著鐐銬,明明很糟,但他看起來並不難過,“像我這樣的人,奧丁神都不會接納我的。”
“不過誰在乎呢?”
伊瓦爾又說道。
“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有時候會為了些可笑的東西拋棄自己曾堅守的一切。”
聽著伊瓦爾那“死不悔改”的話語,柯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這麼看來艾琳可能是他最優秀的孩子,竟然能將這樣一個古怪的家夥騙成這樣、
這樣死心塌地、直到現在仍不後悔。
“那你接下來呢?回到維京諸國之後。”
從伊瓦爾被挾持起,他就成為了維京諸國的恥辱,更不要說因為他,維京諸國還做出了讓步,柯裡可以輕易地想到伊瓦爾之後的故事,不敢想象。
“回去?我已經沒什麼顏麵去見我父親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留在這裡。”
伊瓦爾望著窗外說道。
“我喜歡這裡,雖然這是你的國家,但這裡很溫暖,沒有寒風,也沒有凜冬。”
很古怪,十分古怪,柯裡根本猜不到伊瓦爾的思路,想不明白這個家夥究竟在想些什麼,他以為伊瓦爾可能是個癡情人,但現在看來他很怪,怪的離譜。
印象裡維京人都是一群熱血的瘋子,會為了魂歸英靈殿而獻出生命,可伊瓦爾完全打破了他對於這些的認知,他對於這些榮耀與信仰毫不在意。
“彆意外,他們都說我是被奧丁神拋棄的孩子,所以我天生畸形,我應該在幼童時便被殺死,但由於我父親的仁慈,我這個不被眷顧的孩子活了下來,對於什麼神,還有什麼榮耀,我都不在意。
而且我還覺得那種事蠢透了,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便覺得戰死是件好事,這也太可笑了。”
伊瓦爾慢悠悠地說道。
“因此有時候我也不會自責什麼,如果說真要愧疚的話,我也隻是覺得我令父親與兄弟失望了,畢竟他們都很愛我,儘可能地保護著我。”
“你很在意你父親對你的看法?”
柯裡故意將話題引向冰海之王,對於這個怪胎的糟糕一生,柯裡並不在意,他在乎的是那個名為拉格納·羅德布洛克的家夥。
“我很愛我的父親,感謝他,我才活了下來,有時候我也很憎恨他,如果他殺了我,我就用麵對這殘酷的世界了。”
伊瓦爾說著收回了雙手,他輕輕地撫摸著毛毯之下畸形的雙腳,它被隱藏在黑暗裡。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柯裡問。
“天選的維京人、掠奪者、戰士、奧丁神最喜愛的勇士。”
話語停頓,伊瓦爾再次說道。
“但他也是個可憐的家夥,我父親曾對我說,他最後悔的事就是當上冰海之王,他以為結束了內戰,維京諸國就會迎來美好的明天,可每到冬季還是有很多人餓死、凍死。
他很迷茫。”
伊瓦爾看著柯裡微笑地回答。
這是兩人之間第一次對視,在此之前伊瓦爾都在刻意躲閃著目光,如今柯裡終於真正地直視了到了他的雙眼。
在這一瞬間柯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他不清楚該如何具體地描述,對,伊瓦爾就是這樣的人,所有的事情都藏在了心底,你以為了解了他,但又好像被他導入了誤區之中。
那是一雙暗藍色的眼眸,就如同寂海一般深邃,他的微笑在此刻顯得是如此地虛假,就像麵具一樣。
每個人都戴著麵具,不同的麵具,多彩的麵具,將自己的本質藏在虛妄之後。
“維京諸國派出了誰來?”
伊瓦爾突然問道。
“海博德,你曾經的侍衛。”柯裡回答。
“這樣嗎?”
伊瓦爾似乎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他坐直了身子,目光平靜。
“海博德,那是個討人厭的家夥,他總拿我的畸形來嘲笑我,他曾說我無法魂歸英靈殿,因為我連戰斧都無法握起,更不要說什麼廝殺了。
我愧對羅德布洛克的血脈,根本算不上奧丁神的勇士,我是活著的恥辱,注定無法迎來那所謂的英勇之死。”
可能誰也想不到海博德會對伊瓦爾說過這樣的話,而從他語氣的冰冷來看,這是真的。
伊瓦爾沒有什麼說謊的必要,結合之前伊瓦爾的種種言論,隱約間柯裡居然覺得伊瓦爾是可以被變節的,當然,他不會那麼貿然,畢竟他好歹也是鐵律局的局長,這麼輕易地相信彆人,不符合他那狡詐的風格。
“柯裡局長,我是可以這麼稱呼你,對吧?”
伊瓦爾又問道,對此柯裡點了點頭。
“交換時,你也會陪同我在場,是嗎?”
“嗯。”
柯裡給予肯定地回答。
伊瓦爾沒有再說什麼,他還是那副有些淒涼的微笑,然後望著溫暖的窗外,他的神情很是落魄,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1603466772